第四章
……
大家都稱她為醫(yī)仙,他卻喚自己小醫(yī),莫不是因為上次沒有為他解毒而記恨著。
“我記性好。”琉璃淡淡道。
短短三年的時間她就習得了師傅大半的醫(yī)術,不是什么天賦而是她記性好,什么藥什么藥性的她看一眼就能記下來。
那便好吧。
夜闌無意中瞧了一眼她的傷,連看著都嚇人,真不知是結了什么仇家,下手這么狠。
不過他可沒興趣多問,而是提醒著:“你的傷我已經(jīng)找人幫你處理過了,好在你之前上了些藥粉,傷口沒有造成什么感染,估摸著三五天的樣子就會好。”
“三五天?”琉璃瞪著眼睛看他,這醫(yī)術也真是差勁,要是用她的藥哪里要的上……三五天。
“大夫說你的受的傷嚴重,若是沒有修養(yǎng)上三五天會留疤。”
她們女人家不是最在乎這個。
“留疤就留疤!”琉璃不管不顧地掀開了被子,傷口被撕扯了一下一陣疼痛,她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身體卻有些顫抖,雖然她已經(jīng)極力地壓制住了很多。
一旁,夜闌將之盡收眼底。
真是個倔強的女人。
琉璃忍著疼痛站起了身,嘗試著走了幾步,終究還是堅持不住身子往后一傾。
夜闌連忙上前接住了她,不自覺地與她對視了兩秒,眸子里的那股傲氣絲毫不帶遮掩。
“怎么這么逞強呢?”
他是頭一次見到這般要強的女子,很是不討喜。
琉璃沒有理會他的話,將他用力一推站了起來。
被這一推,夜闌忽然吐出了一口黑血。
她并沒有用什么力,更何況現(xiàn)在她壓根就使不出什么力氣來。
見了地上的黑血,琉璃立馬反應到是寒骨之毒,過去一把抓起他的手,把起了脈。
“什么時候開始吐黑血的?”琉璃認真地問道。
到了吐黑血的時段就說明離變成木頭人不遠了。
“一個月前。”夜闌答道。
一個月前?都一個月了四肢竟還沒有一處開始僵硬,身子骨倒是極好。
可惜再好也沒用,寒骨之毒可不是那么好對付的。
好在又遇上了她。
琉璃緩緩啟唇道:“看在你救了我,也救回你一次?!?p> 夜闌頓了一下,方才明白透她話中的意思?!澳憧梢越馕业亩??”
“嗯?!绷鹆Х畔铝怂氖?,堅定的看著他。
夜闌雖有些不解,為何此前她表現(xiàn)得那般無能為力,如今卻說能解了。但更多的是高興,終于有人說能解他身上的毒了。
“只是……”
“只是什么?”
夜闌此時有些擔憂她又會說出無能為力的話。
“只是解這毒要用到一味藥需要你自己去采集?!?p> 沒有了火玫瑰,只能用多種其他的藥材調制出那樣的藥性,“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藥叫作半薇,長在塵萬山的最頂峰?!?p> 塵萬山高千余尺,是一座險峰,頂峰上長滿了許多珍貴的藥材。只可惜……古往今來,能夠上去的人少之又少。
倒是不少人在上去的途中殞命。
“塵萬山?”
琉璃點點頭。塵萬山是座有名的山,那下面可是埋了許多尸骨,膽小一點的人單聽這名兒就會嚇得打哆嗦。
“好?!币龟@痛快地吐出一個字。塵萬山的兇險他不是沒有聽過。
但,他必須得解毒。
“明日吧,你骨頭里的毒不能再拖了。”琉璃回到床沿上小心坐下,嚴肅說道。
“明日?再緩緩吧?!彼裆珦鷳n地撇了床沿上的人一眼。
琉璃笑了笑“剛才還這樣果斷的就說要去,怎么這會兒……是害怕了嗎?”
“你傷還沒好?!本退@樣別說什么塵萬山的頂峰了,就是走路也走不穩(wěn)。
不過她傷還沒好和他去頂峰……琉璃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真是個害人精,連送死都要拉一個人去墊背。
“得你自己去?!绷鹆Ю淅涞溃Z氣堅定,不容商量。
夜闌依舊是用著慢性子的語調說道:“我不識藥。”
……
“我可以用圖紙畫給你。”
夜闌掃了一眼立在不遠處的紙筆,無奈一搖頭。
“關鍵是我不識色。”
從小就不識,你即使告訴他那藥是什么顏色他也找不到。
父親母親請了很多名醫(yī)為他看都沒用。
琉璃無奈地撇撇嘴,誰讓你不識色的,正想開口說什么……
“大公子,夜御史傳您到正堂去?!蓖饷鎭砹藗€中年男人急急忙忙說道。
夜闌朝中年男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先下去,“我知道了?!?p> 另一個人不知道是聽到了什么字臉色忽然難看的很,眸子里新透出的那股陰冷令人發(fā)指。
夜御史?。?!
當朝的夜御史還能是誰,這個殺人犯,她恨不得現(xiàn)在就下床提著劍沖過去。
不曾想到有朝一日竟會撞進這個狼窩里。
“你怎么了?”夜闌見她面色突然慘白,眼睛泛著紅氣,略帶擔憂地問道。
殊不知那是殺氣。
琉璃使勁地把怒火壓制下去,吐出了一口濁氣。
不能沖動,這三年來的隱忍,不能被一時的沖動付諸東流。
不是要她陪著去萬塵山嘛,好,那就好好地陪著他兒子去。
“明日我便陪你去萬塵山?!?p> 琉璃緩緩站起了身,整理了一下妝容準備出去。
“可是你的傷……”
她好像沒聽見似的,出了門。
外面已經(jīng)下起了大雨,琉璃站在門檐下,雨斜斜地打了過來。
皺了一下眉,這雨下的真不是時候,她現(xiàn)在滿身的傷,也都還沒有結疤,怕是要二次感染了。
御史府的夫人剛好經(jīng)過,她向旁邊替她打著傘的丫鬟問了一聲“門外那是什么人,我怎么從來沒有見過?”
丫鬟回道:“奴婢也不知,看樣子不是府里的人?!?p> 她在府里接觸的人多,卻從來沒有見過她。
御史夫人瞧了一眼愣在那里的瘦弱女子,衣服有些被雨打濕了,生了些憐憫,朝丫鬟吩咐道:“去把我們的傘給她”
她們已經(jīng)回府了,雨傘倒也用不上了。
“是?!毖诀甙逊蛉怂偷搅死茸永?,便出去了給那姑娘送傘。
“我家夫人當心你淋壞,要我把這傘給你?!?p> 丫鬟把傘遞了過去,態(tài)度全然不像剛才那般謙卑,甚至有些凌人。
琉璃睥了她一眼,直接沖進了雨中。
仇人家的這點憐憫,她不稀罕。
“不知好歹!”丫鬟生氣的罵了一句,收回了懸在半空握著傘的手,進了府。
感覺到傷口、藥、雨水已經(jīng)融合的不成樣子,琉璃加快了些腳步。
回了藥堂,阿奇見了,連忙把她扶進了屋。
“我正想著去找?guī)熃愕?,你怎么昨晚一宿都沒回來,這一回來就淋成了這樣?!?p> 阿奇說著,拿了一件衣服包裹在她的身上。
琉璃沒有把昨日的事情說了出來,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只覺得身上越發(fā)冰冷。
阿奇察覺到了,去了藥房為她熬藥。
待阿奇走后,琉璃偷偷地抹去了一滴眼淚。
晚上,琉璃裹在被子里,細細愁思著一些事情。
燒已經(jīng)退的差不多了,她是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御史府。
夜闌躺在床上還沒有入眠的時候,腦子里有那么一刻回放起那個倔強的小醫(yī)強忍著傷痛故作平靜的樣子。
她的傲氣真是刻到了骨子里。
卻不知她這樣更加的引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