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自首
觀察室里,南劭姿勢依然。挺拔站立在玻璃前紋絲不動,讓人即使在從背后也能體會出他莊重的神情。
穆緣不想進去,只在門口徘徊,不時盯著門框看看,用指甲扣扣上面要掉的油漆。
與其說是不想倒不如說是不敢,她害怕聽見陳哲細致的描述案情,也害怕將他提供的證據(jù)鏈一步步連接,最后發(fā)現(xiàn)如此貼合。
視線內(nèi)的身影突然偏頭,聲音對著后面?!斑^來?!?p> 知道是在叫她,因為這兒沒有別人。
剛剛扣掉一塊漆,戳到指甲里面去了……疼死。
穆緣握住手指減輕疼痛,不情愿地移著步子,一步一停,順便聽著玻璃那面極具穿透力的聲音,挪到了他身邊。
“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我們審易樺川的時候你來,你逞什么英雄!”
手中的檔案袋被楚無爭這么一摔,牛皮紙的表面沖擊到桌子,在空曠的審訊室發(fā)出響亮的回聲。
陳哲表現(xiàn)出一如既往的鎮(zhèn)定?!胺凑耸俏覛⒌模艺J罪?!?p> 楚無爭感覺太陽穴收縮得厲害,定神緩了緩,手掌順勢覆蓋在檔案袋粗糙的封面上面。穩(wěn)定完情緒,楚無爭開始按流程辦事。
“交代一下作案經(jīng)過。”
陳哲呆滯的眼睛動了動,視線換了一個方向開始繼續(xù)靜止?!澳翘?,下了班之后陶喜來我家,我們吵了一架。”
“為什么吵架?”楚無爭即刻接話問。
“我說想結(jié)婚,她認為時機還不成熟。后來我摔門出去了,在樓下越想越氣,沖動之下就去了易董事長參加酒會的地方,偷開了他的車,然后把陶喜打暈放在車上……”
聽著他如同背書一樣的講述,楚無爭不耐煩地再次打斷他?!澳銥槭裁床婚_你自己的車,而且易樺川車庫里面這么多車你不開,為什么非要去酒會現(xiàn)場偷?”
陳哲面對楚無爭激烈的言語,還是保持原樣,讓對面被強制在玻璃前觀看的穆緣緊皺著眉,在心里干著急。
“因為我要報復(fù),她不是喜歡有錢人,想過有錢生活嗎?我就用豪車,送她最后一程。而且我和易董事長的助理關(guān)系好,鑰匙是他給我的?!?p> 陳哲繼續(xù)說明的殺人過程與陳可蓉推斷得沒多大差別,楚無爭在心里默默對照,最后居然發(fā)現(xiàn)這樣看似漏洞百出的闡明居然在邏輯上可以嚴絲合縫。
“那我們第一次找你來得時候你怎么不承認?我們查到最近易樺川給你母親的VIP病房又交納了長期的費用,而且你母親的銀行戶頭中也多了一大筆錢,這就是你替他頂罪的代價對吧?!?p> “易董事長是體恤員工?!标愓茏碜?,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叭耸俏覛⒌?。”
陶喜是溺死的,死之前受到了非人的對待。
這一切一定都在陳哲的注視之下,不然不可能表達得與現(xiàn)場痕跡如此吻合。
他在一旁觀看著自己的愛人在布滿雜草和蟲子的斜坡上面翻滾,之后無力反抗,再被狼狽得拖拉上來。
也許陶喜知道他的存在,或者她試過向陳哲求救。陳哲并不會像現(xiàn)在一樣冷靜,月光下映照著曾經(jīng)與他相視幸福微笑的那張臉,現(xiàn)在沾滿了泥土和驚恐,他應(yīng)該也會很害怕。
敲門聲響起,楚無爭回頭從玻璃框里面看見外面,站起來開門才發(fā)現(xiàn)門口除大臉以外的南劭和穆緣。
大臉手上拿著幾份報告,按照順序遞交到楚無爭手里?!斑@是易樺川助理的口供,他證明,車鑰匙確實是他給陳哲的。這是兩份鑒定報告,案發(fā)現(xiàn)場的鞋印經(jīng)過鑒定,確認是陳哲留下的。還有,車鑰匙上面也提取到了他的指紋?!?p> 楚無爭聽著大臉的話,哪里有心思仔細研究,心煩意亂隨便翻了翻就擱下了。
大臉看著楚無爭面無表情中透露出來的煩悶,不敢開口,但也不得不說?!俺?,放人吧,局長發(fā)話了。這個案子,就按情殺結(jié)案?!?p> 走廊兩邊的窗戶過著穿堂風(fēng),但幾人之間沉悶得要命。
楚無爭也感受到了大臉的為難,便沒有多說。他并沒有穆緣那樣的執(zhí)念,可是對于這明顯滿身疑點的嫌疑人,就這么從眼皮底下放走,心里還是窩囊。
大臉手里還剩下的兩張資料,躊躇過后,還是拿給了楚無爭。
“楚隊,還有這個是我們在陶喜家里發(fā)現(xiàn)的?!?p> 好不容易隱忍下來的情緒,在翻開資料的那一剎那緊接著爆發(fā)了。其中幾張資料掉在了地上,楚無爭沒有管,門把手被他重錘開,連門都沒關(guān),資料袋一把扔在桌上,瞪著陳哲,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門口,南劭和大臉一同蹲下?lián)炱鹆说厣系募垙?,穆緣走近,注意到南劭手里一張類似于醫(yī)院的檢查報告,便拿過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這是陶喜曾經(jīng)做過的體檢報告,其中還包括腎功能和肝臟功能的檢查,不過這并不在常規(guī)檢查中?!贝竽樋粗戮壈l(fā)呆,順口說。
“RH陰性血,好巧,我也是這個血型?!蹦戮夃刈匝宰哉Z。
易樺川的律師已經(jīng)簽完了字,將人帶了出來,穆緣看著那一身做作衣冠的分子走到自己面前,心里煩悶得很。
“易董事長,我?guī)鋈グ?。”大臉注意到了氣氛的變化,打起了圓場。
易樺川笑著點頭?!澳戮?,再見?!?p> 穆緣看著他那一副奸人樣子,翻了個白眼,恨不得吐一口在他身上?!皠e得意,我會抓住你的?!?p> 看著穆緣沖著易樺川的背影賭氣叫嚷,南劭有些無奈地側(cè)過了頭,眉間皺了起來。
真孩子氣。
“你?”
易樺川只說了一個字,然后臉上的表情就變成了嘲笑,他笑了幾秒鐘,聲音不算小。笑完后,他仰著下巴沖穆緣搖了搖頭。
穆緣有心想多說兩句,但還是顧及著放棄了開口,頭微微下垂。南劭抬目,待到她的五官神情在他眼中定格就離開了視線,開始深思出神。審訊室沒傳出什么聲音,周圍很安靜。
沒等南劭對自己的面部表情下定論,穆緣找了個縫隙,從大臉和南劭面前疾步穿過。
易樺川對著身后的助手看了一眼,打算離開。
“還有我?!?p> 易樺川回頭看見的是南劭朝著他信步走得近了一些,邁的步子有些重。
南劭的呼吸粗了一些,抿著的嘴角輕輕一撇,抬眼看向他的時候很隨意。
易樺川也轉(zhuǎn)動腳下,瞧見的是與他平視的那雙眼睛,不似他虛偽的友善,里面能看出來的東西淡淡的,卻震得人心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