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年輕俊美的男子提著小藥箱走進小樓,他穿著一身花格子襯衣,袖口半卷著,露出健壯的小臂。
他面容沉靜,氣質溫和讓人心生好感,沈筠站起身來迎向他:“顧醫(yī)生,請坐?!?p> 來人先是瞧了虞成蹊的方向一眼,而后饒有興趣的將沈筠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笑容親切:“顧由,嫂子叫我名字就好?!?p> 嫂子?
果然是一伙的。
虞成蹊慢條斯理的站起身繞過餐桌,慢慢悠悠上樓去了,顧由見此朝沈筠揮揮手,連忙跟上。
“愣著干什么,還不跟上。”
沈筠睫毛扇動,嘴角僵硬,轉眼望著聲音源頭。
虞成蹊半轉回過身來,深邃的眼睛落在她身上,距離雖然有點遠,但他的表情卻明明白白落在沈筠眼里,挑釁。
她停下偷吃的動作,擦了擦嘴唇,強顏歡笑卻不甘示弱:“等著?!?p> 沈筠最后進門,非常自覺地把門捎上。
兩個大男人面對面坐著目光卻匯聚在她身,沈筠掃過虞成蹊身邊空出的沙發(fā),估計還可以再坐兩三個人。
但是接下來的對話危險系數頗感,還是做遠點為妙。她繞過兩人,徑直走向窗邊的秋千椅,坐下。
“啰,大多數時候他就是這副生人勿近,熟人勿擾,不想說話的高冷范兒?!?p> 沈筠握緊秋千繩,杏眼中溫柔細碎的光在漣漪中起起伏伏,胡扯,她最擅長了,吐字清晰的說出“主人格”三個字。
她繼續(xù)添油加醋:“第二人格跟個痞子似的,冷俊的外表下居然藏著一顆躁動的心,特別愛調戲年輕貌美的小姑娘?!?p> 她說得眉飛色舞,動作形象生動,聲音也起伏跌宕,停頓更是恰到好處,聽得顧由一愣一愣的。
“觀眾”聽得津津有味,這戲就還能唱下去:“第三人格是個小屁孩,調皮搗蛋,裝著一肚子鬼點子,喜歡惡作劇,逮著誰誰就要倒霉啰。”
聽到這里,顧由的眼神變得隱晦不明,他心里燃起希望的光點,偏頭望著虞成蹊冷峻的側臉。
獨角戲……
沈筠興致缺缺,神情懨懨地收尾:“最后是個老頭子,歷經滄桑,身上飄離著遺世的孤獨感,仿若與生俱來?!?p> 沈筠說完,靜靜看著顧由,等著他圓場。
顧由摸摸自己的鼻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小夫妻倆吵架,他就是被鍋無端砸中的一只小可憐。
顧由一手握拳擋住嘴角的笑意:“二哥,你這癥狀倒是……有幾分危險?!?p> 沈筠沒想到他居然會配合自己,精神勁兒瞬間回籠,一陣點頭。
顧由無視某人冷冽的目光,逮著機會,瞎起哄:“你就是平時太悶了,多說說話,唱唱歌或者出去溜溜彎兒什么的,一來二去就什么毛病也沒有了?!?p> 虞成蹊一腳踹過去,顧由早有地方,手撐在沙發(fā)椅背上雙腿懸空旋轉90度穩(wěn)穩(wěn)地落在沙發(fā)后面。
顧由:……我太難了。
沈筠見他看向自己,抿緊雙唇,眨巴眨巴漆黑明亮的杏眼。見她這副模樣,顧由明了她這是看熱鬧看得正歡。
“嫂子整天疑神疑鬼的,我哥這不是好好的嗎?什么毛病也沒有,倒是你……千萬不要諱疾忌醫(yī)啊?!?p> 沈筠:……
戲也如某人所愿,唱了有半晌功夫了,她站起身,一手拉著秋千繩,讓其安定下來。
“行了,你們聊正事,閑人先走一步?!彼齼筛种副葎澲呗返膭幼?,邊說邊撤。
繞道路過虞成蹊背后時,拍了拍他的肩膀。
虞成蹊睜眼,仰頭看了她一眼。
距離很近,沈筠清晰的看見他眼底的血絲,脫口而出:“你昨晚做賊去了?”
感覺到他目光中的危險,沈筠眼睛閉上再睜開,重新來過:“您老昨晚抓賊去了?”
“有只小野貓,深更半夜不睡覺,嘀哩咕嚕……”
沈筠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捂住他的嘴巴。
他聽見了?
耳朵也太靈了吧。
還真是自己挖坑埋了自己!
沈筠內心里先后迸出這些想法,她維持著友善的微笑,另一只手朝顧由揮了揮,立馬閃人,把門關上,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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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有意思的一小姑娘,想讓我?guī)椭f好話?”顧由的評價中規(guī)中矩,其中不乏帶著幾分試探。
讓小姑娘上來胡鬧一番,事情本身就顯得多余,但不難看出,二哥是在乎這個人的。
“還跟小時候一個樣子,就喜歡鬧騰?!庇莩甚枳睙o可奈何的說,話里卻沒有半分怪罪的意思,反而是一味地縱容。
顧由端起桌上的茶水,吹了吹,喝了一口,擱在一旁。
不再提及沈筠,轉而關心他的病情:“藥你應該剩的不多了,我這次順便帶過來了,這個月是夠吃了。還有,下次有事發(fā)個私密消息就行了,警報也忒嚇人了。”
他邊說邊從藥箱里拿出一些瓶瓶罐罐,放在桌子上。
“沒用了?!庇莩甚铔鰶龅膾吡艘谎?,陳述道。
顧由心中一涼,繼續(xù)把準備好的藥擺得整整齊齊,收斂好負面情緒,轉過頭看著虞成蹊,動了動嘴唇:“新藥……”
虞成蹊打斷了他的話:“老三,沒用的,不要再白費力氣了?!?p> 顧由臉色難看,眉眼之間布滿焦急,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圍。
他研制一種新藥,虞成蹊最開始還能維持一年半載,后來時間越來越短,這次的藥,居然一個月就失效了。
以后時間還會越來越短,而他們研制新藥的時間會卻越來越長。
人怎么可能不睡覺?
顧由眼眶紅了,喉嚨微痛,但他態(tài)度堅決:“我不會放棄。”
不會,放棄你的。
“一定會有辦法的。”他的話也只能安慰自己。
“大仇未報,大哥也下落不明,二哥你不能倒下?!鳖櫽芍荒苡迷痰姆ㄗ?,喚醒他的意志。
“還有那個小姑娘,她還不知道這一切?!鳖櫽蓡柍隽诵闹械囊苫螅盀槭裁聪胍プ∷??”
虞成蹊避重就輕的回答:“她比你想象中的更加堅強,一個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你也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堅強,但你一個人生活得好嗎?”顧由反問。
這個問題點醒了虞成蹊,他心里清楚答案是什么。
他隱忍著內心翻涌的無力感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幫我照顧好她。”
這個有史以來,顧由從他口中聽到的唯一一個請求。
“我可不管她是哭還是笑?!鳖櫽汕昧饲貌璞宕嗟穆曇繇懫?,他說,“會喘氣就行嗎?”
兩個男人沉默的對視,倆倆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