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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塵回至房中,忙拆開來看,見娟娟小字寫道:
“太子吾兄:
宮中一切安好,勿用掛懷!今日回暖,檐上點滴日夜不分,吾念兄獨身在外,不知已到何處,又念兄舊病未愈,憂思常涌。
春寒料峭尤其難測,萬望保重自身,兄病重一分,吾錐心一寸,定然寢食難安,切記切記!
兄信中多次問及守戎、守澈,汝心吾知,定多關(guān)照!
他二人亦平安無恙,公主與焰兒雖偶有打鬧,一同吹簫品笛倒還和睦,有焰兒相伴,公主笑音漸多。
只是守戎近日因被陛下收去兵權(quán),郁郁不得志,常借酒澆愁。吾寬慰再三,照顧左右,想他非固執(zhí)之人,兄不必掛心……”
余后便是一些宮闈之內(nèi)的新鮮趣事、英才殿的玩笑瑣碎,甚至京中時興的珠釵粉黛、流言神話等等。
原來是當(dāng)日熾蓮叫熾焰送那兩個包袱,熾焰卻因為心里記掛著討好守澈就給忘了,所以耽擱了些日子,而等守塵收到之時,正是思鄉(xiāng)之情剛起。他打開來一一看過,自覺心中十分感激,所以提筆寫了二尺長書回京,其中也要多次小心詢問兄妹處境,今日的這封則是熾蓮的回信。
或許因那二尺長書的勉勵,熾蓮寫這封信時顯然有些動情難抑,那些興之所至的言語觀之可笑,便且略去不提。
守塵看完,將信收在匣內(nèi),回了一封,仍叫方才的隨從送出去。
看過書信,守塵心中自然愉快,便將一時的鬧劇大約忘去了,看了幾頁書,就鋪床睡了。
再說宮中,自臘八后便是日夜燈火通明,且于最高的章臺上架起祈福法壇,點上福壽長明燈,每過半個時辰就有專人添油,而各宮更已是大小宴席不斷!
在這樣的歡喜之中,除夕夜轉(zhuǎn)瞬即至。
當(dāng)日,下等宮人丑時起身,一級伺候一級梳洗完,所有宮人于卯時點卯,再至各宮料理主子焚香沐浴的事端。
像這般一直忙至辰時,大鐘敲響,浩浩一隊人馬出宮祈福!
先于高山上祭拜天地,再往廟觀中酬神,黃昏時車馬又回返宮中,等各宮略作休息更衣后,夜幕降臨時已備好祭祖的牲醴。
君士皆著玄端正服,帝后在先,挾眾人到往祖廟。
由欽天法師、弟子等于前致辭,帝后手執(zhí)大香,其后便是皇族親胄按遠近宗法列序,各宮妃嬪按尊卑排位。
而守戎、守澈卻被人已罪妃所生為名,排在了妃嬪之后,這時已跟著朝臣外戚站出宗堂屏壁外了。
祖廟門大開著,門外亦跪滿宮人婢女,無論是叩皇恩或是遙祭先人,總之一時間宮野盡是香煙裊裊。
人雖多,卻都肅穆儼然!
大樂之下,連窸窣裙擺聲也聽不著,子息一輩自然由帝后攜領(lǐng)再三跪拜。
進香進酒進三牲果品之后,本該是由太子設(shè)祭灑酒,但現(xiàn)在太子不在宮中,照奉常的意思就免去這一步,然而法師皺了皺眉,覺得這樣的安排失了偏頗,實在不應(yīng)當(dāng)!
他走上前道:“陛下,貿(mào)然免去,恐怕先祖怪罪,降禍太子!孫息之中可另選貴人代替進香,以示誠意?!?p> 皇帝聽見如此說便也為難,瞪了一眼姶靜皇后,怒甩袖回身望去。
從前他只嫌宗親太多殺都殺不盡,現(xiàn)在又覺得少了!
守塵這一輩中現(xiàn)存的,似乎就以壽康侯為長,皇帝見他生的靈秀不凡,又覺得以先皇親侄的身份,代太子進香也算是合適,便著人去叫上來代為進香。
然那壽康候上前來,卻磕頭道:“臣何德何能敢替太子進香,臣父乃戴罪之人,臣不敢上前辱沒先祖,請陛下收回成命?!?p> “你不必推辭,快快前去!若耽誤了吉時,先祖怪罪,太子有什么閃失才是你的過錯!”
一旁法師道:“陛下,壽康侯所言不差,吉時要緊,請陛下速斷另擇?!?p> 壽康侯見狀,又道:“正是,況陛下尚有二皇子與公主,臣怎好僭越?”
“陛下,不如二皇子與公主一同代太子進香,誠意方能匹配?!狈◣熞哺胶偷?。
“不可!”姶靜皇后聞言,惶急道。
“有何不可?”
皇帝這才意識到一直沒見到他兄妹二人,心中不禁生起猜疑。
“這——”
姶靜支吾道:“二皇子才剛觸怒陛下,妾只怕他二人再惹惱陛下與先祖,況且他二人是罪妃所生,同樣身帶罪孽,或有辱先祖?!?p> “娘娘此言差矣,皇子之罪歷來隨父不隨母,何況陛下才下旨說‘功過相抵’,又何來罪孽?”壽康侯忽然開口駁了姶靜。
“行了!快叫他二人上前進香,別耽誤時辰!”皇帝不耐煩道。
兩兄妹于是在外凈手焚香,上前來進香、進酒、焚念祭禮。
禮畢,眾人再又再三叩拜后,退余法師與八十一位弟子祈福誦經(jīng)、添燈過夜。
祭祖之后,各宮又趕著換了衣裳,預(yù)備晚宴。
竜國向來遵守除夕之夜有屋不空、有燈不熄的習(xí)俗,因此整個京城都燈火輝煌,國祚昌隆可見一斑。
而宮中除夕夜宴,更是酒肉成池、歌舞不歇,一片歡騰,熱鬧非凡!
只是眾多笑語歡聲中,守戎卻還在為方才一事苦悶。
他想著自己身為皇子,祭祖卻站在屏壁之外,連替守塵進香,父皇首先想到的都不是自己,所以看著人人作樂,反倒多灌了幾杯。
“殿下,何故獨自在此喝悶酒?不妨與小侯共飲一樽?”
守戎聞聲抬頭,見是壽康侯,便忙起身迎入,親為斟酒道:
“還要謝過侯爺不棄,在父皇面前為我進言,感激不盡,且先干為敬!”
兩人于是一氣連飲三樽,壽康侯道:“小事一樁罷了,殿下不必掛心,本就是小侯應(yīng)當(dāng)?shù)模菜闶菆蟠甬?dāng)年樂美人的救命之恩?!?p> “我竟不知,先母救過侯爺?”
“當(dāng)年家父有違圣恩,犯下賄賂重罪,圣上本有意下令趕盡殺絕,幸而得樂美人憐憫,一番動人言語,才讓陛下憐我自小喪母體弱,不僅保我性命,更替我留了這個爵位。”
言及此,二人都低頭沉默了許久,其實當(dāng)今皇帝為保地位穩(wěn)固,羅列罪名殘害手足、功臣無人不知,只不過也都不敢說罷了。
良久,壽康侯才又道:“小侯一直心中感激,可惜無緣報答。”
“原來如此,我倒確實記得先母曾有提過?!?p> 壽康侯向正首席上看去,道:“小侯虛長殿下幾歲,卻知道殿下智勇,自覺欽佩非常。憑殿下之才,何以短短幾日,從功變過,淪落如此境地?”
守戎緊緊握住了酒樽,愣了愣一飲而盡,悵然道:“只因為先母一事,沖撞了父皇,所以至此,侯爺無須再提?”
“殿下,可知身在宮中,陛下寵信才是最最要緊的?”
壽康候見他不言語,又道:“難道殿下不覺得,今日陛下同意你代為進香,是一種轉(zhuǎn)機嗎?”
“哦?此話何解?”
“陛下至今只有二子一女,無論現(xiàn)在、或是日后太子登基,皇帝都是需要有最親信之人輔佐的?!?p> “殿下與公主一氣連枝,殿下又有如此才德,不愁無用武之地!只要在陛下、皇后娘娘、太子容得下殿下,不招嫌——就一切都有轉(zhuǎn)圜余地!就是等,殿下也能等到轉(zhuǎn)機!”
壽康侯起身,執(zhí)酒躬身獻壽:“更莫說得陛下歡心了!”
這話與守戎先前的打算不謀而合,只是最近姶靜防他防的緊,他苦于沒有機會討好,見狀自然領(lǐng)會其意,接過酒杯輕聲致謝。
他隨后舉步上前,撩袍下跪,舉樽過頂高聲祝酒:
“兒守戎,為父皇獻酒!一祝父皇順心如意,福壽綿長;再祝父皇江山永固、良材盡用;三祝父皇昌平開盛、四方來朝,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壽康侯立即隨后同祝,眾人見狀,也紛擁下跪,一時萬歲之聲連綿不絕,響徹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