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這日午后,卻有舍人匆匆入中宮來報,稱大將軍趙徹——歿了!
姶靜一聽,當時瞪圓了雙眼,如受雷驚,血涌上頭忽得一下暈了過去。
水燕、雪鷂趕忙上前撫背、掐人中,好容易救醒了,姶靜又是一頓哀啕大哭,雪鷂瞧著不忍心,道:
“皇后娘娘請節(jié)哀,人死不能復生,您鳳體要緊!”
水燕也小聲勸道:“娘娘,大將軍位高權(quán)重,驟然去世必牽扯眾多,還需娘娘料理,請娘娘暫且冷靜!”
姶靜聽聞,這才慢慢壓住悲痛,擦了臉問那舍人道:“是誰帶來的消息?”
舍人答道:“稟皇后,是趙庸將軍的親信,正在宮外候著?!?p> “傳他進來,娘娘問話!”未等姶靜開口,水燕便吩咐道
“是!”舍人領命退出,去傳那云南來的信使。
等那送信之人進來,姶靜已收拾妥當,她端坐上首,一副鎮(zhèn)定問道:
“本宮問你,這件事陛下知道了不曾?”
“沒有,將軍吩咐先告知娘娘,請娘娘示下再做打算?!?p> “好!二哥想的果然周到!”姶靜漫不經(jīng)心道。
她雖表面波瀾不驚,滿腦子想的卻是趙家日后的光景。
舅父忽去,大哥趙康又成了敗軍之將,趙家可謂一時勢力大減,姶靜心中自然焦慮不安。
再想想自己的本家,叔父去后,始終是難成氣候,因此更覺頭痛不已,嘆了口氣扶額道:
“你回去告訴二哥,叫他留在云南,那邊不能再生亂了,即便有事也不能傳到陛下耳中,讓他一定設法緊握云南勢力。另外,找個穩(wěn)妥的人送舅父回京安葬,這樣才能叫陛下生憐,最近京中局勢還算穩(wěn)定,趕緊叫太子隨棺回京!”
“是!”
“你——同本宮說說,舅父他……究竟是,是怎么沒的?”吩咐完正事,難免就又陷入了傷心,頓了頓,她終于忍不住問道。
那親信猶豫了片刻,重重磕了一個頭,也痛聲大哭道:
“回娘娘,大將軍出城巡防,不慎墜馬而亡,死狀慘烈,亡而——不全!”
聞言,更是悲憂交加!
面露哀祁,姶靜不禁撇過臉去掩藏淚水,咬牙閉眼又是深深兩個呼吸穩(wěn)住姿態(tài),才簡單嘆道:
“就這么回陛下去吧,晚了只怕陛下生疑。水燕,本宮累了,扶本宮去躺著?!?p> “是!”那親信退出去了,水燕忙過來攙著,一面吩咐云雀去煮寧神湯,又叫雪鷂焚了安神香去請?zhí)t(yī)。
姶靜躺在榻上,依舊氣郁胸悶,頭疼得哪里又睡得著呢?
她闔著眼不愿動彈,諒這聰慧的婢女怎樣心思通透,終究全是白費。心里苦嘴里自然就苦,姶靜連飯都不吃,又怎有心情去吃苦藥?
原來姶靜皇后本家姓百,然而幼年父母因故雙亡,百家大族人多,有時照顧不到,過得并不如意。
而彼時,趙徹的夫人因小產(chǎn)后坐了病,亡去已有一年之久。他正愁膝下無女,又與其母姐弟情深,所以請求接來長住。
不僅如此,因之前他夫人掉的正是個姑娘,所以分外疼惜,他將姶靜帶在身邊,日夜親自照顧,待姶靜比兩個兒子還更好些。一直養(yǎng)到姶靜出嫁前,趙徹才將她送回的百家。
因此,姶靜雖非趙徹親生女兒,私心里卻事事以趙家為先,對百家反倒不怎么留心。也難怪當年百右相為她而亡,卻遠不及今日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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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說,守塵接到母親口信,雖思及蓮生不免難舍,然而思及舅公恩重于山,他既然身在云南,替母親送棺是理所應當?shù)?,原本也就有這樣的打算。
況且守塵身為一國太子,縱一時留戀兒女之情,也多少心系國政,故鄉(xiāng)故人的思念、對父母的牽掛,也常常使他萌生回京的念頭。再者,聽聞母親因舅公之死悲痛忘食,守塵侍母致孝,怎能不歸心似箭?
于是一面立即收拾起物件,一面卻仍嘆道:
“我雖一時必得要回京,然與她的情誼怎能斷下?等料理完舅公喪事定要想法再來的,或是……”
守塵自然是想將她娶回家去,但這樣的話,他現(xiàn)在不好意思說出來。
因事情要緊,接信第二日一早,天不亮便得啟程了,趙庸長子——趙呇若,在棺前代父摔盆出殯!
而守塵是君,趙徹是臣,論理無皇命不能為其送殯戴孝,所以只另帶一小隊跟在后面,算是順道回京。
自趙徹死后,邊境就有些騷亂,加上有喪事要辦,守塵與木蓮生也是許久未見。
所以,守塵昨夜特意命孔落文去告知蓮生自己出發(fā)時辰,只望能再見一面??蛇@一路走得天都亮了,卻還不見她,守塵心中不僅有些著急了,便緊著眉問孔落文道:
“你可是當面親自告訴木姑娘的?”
“是!”
“她不來嗎?”
“木姑娘說定來相送的!”
守塵又回頭眺望了一眼,卻依舊不見人影,頓時便低垂了眼眸。
可嘆了口氣扭回頭,卻見不遠處柳樹底下,那他期盼已久的倩影。
蓮生著一襲水綠色長裙,外披曉月煙紗——原來早擺好了酒水等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