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日子也有趣也匆忙,轉(zhuǎn)眼暑熱,已是六月中旬!
“殿下,是否即刻啟程?”
說話之人,樣貌尚顯稚嫩,身形卻矯健,姓余名千涵,字叔容——便是當(dāng)初駐守北疆時的親信。
知曉倩緣之事后,張滿自領(lǐng)了一百軍棍,守戎心生不忍,也為了不惹人生疑,還是將他留下了,只是覺得他忠心有余、妥當(dāng)不足,且一百軍棍也打得他落了點殘疾,因此只讓他跟在左右傳話,實際的事務(wù)則已全交給了叔容。
“不急——”
守戎坐在案前,理著瑣碎文書,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一聲,過了半晌方才抬頭,問他道:
“韓姬可安頓好了?”
余千涵抱手回說:“殿下放心,都已安排好了。”
“這一回進(jìn)京,本王要待到年后回來,城中事務(wù)有你兄長伯予,本王是放心的,只是叫驍神軍在此間千萬不可動作!本王不在,萬事都要謹(jǐn)慎,隨行何人、留下何人也都不能馬虎……”
他頓了頓,說話皺眉仿佛已成了習(xí)慣,
“隨行還是多安排舊人吧!再者——把百源機(jī)帶上,著人看著他?!?p> “是!屬下這就去安排!”
原來,皇帝聽人提起秋獵,想起春搜時所得寥寥,所以特意下旨命守戎必須回京,盡管做足了準(zhǔn)備,但要回京,他似乎還是有些擔(dān)憂。
“噯——”守戎忽然地嘆了口氣,道,“多備些禮,這回要住上半年呢!五日之后再出發(fā)吧?!?p> “是!屬下明白!”余千涵聽命便又退下。
這日,焦陽烈艷,蒸的桂花微醺,熾蓮一身殷紅紗衣,抱著三五卷書冊從英才殿出來,過了西宮轉(zhuǎn)角,恍惚覺得前頭有人影閃過頗為眼熟,便不禁跟了上去。
走了兩三步,卻見他忽得站住腳,仗劍回首,開懷一笑!
獵獵秋風(fēng),眼前人眉目略帶滄桑,通身的英氣逼人,嘴角的一抹笑卻攝人心魄。
“守戎?”熾蓮頓時愣住了,血涌上頭,一出神懷里的書冊“嘩啦”散落。
這聲響將魂兒又拉了回來,熾蓮悄悄紅了臉,蹲下身去撿。
守戎偷笑,一個箭步過來,半跪在地上搶先替她拾起了書簡,一面問道:“蓮兒,你怎么獨自一人?”
熾蓮抱著冊子起身道:“雙兒病了,我就沒叫她跟著,宮里進(jìn)了新人,我替人干些差事……你這是回北宮嗎?”
“嗯!”兩人并肩而行,夕陽之下,有些歲月靜好的味道。
“你何時回來的,我怎么不曾聽說?”
“才到,父皇嫌秋圍不熱鬧,非叫我回來?!?p> “離秋圍還有一個月呢,怎么這么早來了?”
“父皇叫我辦這差呢!且再過兩天就是中元節(jié),所以——”守戎沒說下去,但熾蓮也明白他是想在宮中祭拜樂氏。
“哦,你這回呆多久?狩獵之后就走嗎?”
守戎搖了搖頭,微笑道:“去歲走得匆忙,父皇說許久不為我過生辰了,又是中秋、春節(jié)的接連不斷,來來回回麻煩,便叫我一直過了上元節(jié)再走?!?p> “也是!”兩人說著話就到了北宮,熾蓮道,“這一次當(dāng)真呆的長久,叫藍(lán)釉好好兒替你收拾?!?p> “不必了,如今我已是藩王,又這個年紀(jì)了,住在宮中不合規(guī)矩,還是住在外宅。”守戎隨口道。
“噢,對啊,我忘了……”不知怎的,熾蓮頓覺悲涼。
守戎回頭看著她,笑了笑道:“我已求了父皇,日后這北宮就是澈兒的了,這名字便也得改了,還要你費心思?!?p> “我?”熾蓮有些不解,但又還沒從低落里回過神,“這樣的事自有人安排的,怎么要我費心思?”
“‘閑花照水,亭松留鶴’,這前一句淡雅雋逸,后一句瀟灑壯闊,若論擬這匾額對聯(lián),哪有你好,自然找你?!彼嗜恍χ?,癡望她發(fā)間玉簪。
熾蓮也笑了笑,算是應(yīng)下了,又道:“澈兒還沒回來,想必你也念著她,咱們就先到她那兒坐著等她吧?”
“好!”答應(yīng)著,兩人進(jìn)了照水軒。
一進(jìn)門,守戎便瞧見房里竟多了幾盆花,雖嫣紅得不合守澈的性情,倒也稀奇別致,走近一看卻原來不是花,乃是兩盆紅莧菜,便覺奇怪,回頭問說:
“方才看見院子里種了一排赤豆,這房里又?jǐn)[紅莧,澈兒平常一向不喜侍弄花草,怎么?這是忽然起了歸農(nóng)之心嗎?”
熾蓮正為他烹茶,聽了掩嘴笑道:“說來可是有趣,這自然不是澈兒的主意!是今年春的時候,澈兒和焰兒不知為什么又吵了起來,只知道是澈兒罵了他一句‘黑心’,另一個就惱了!他可不又做那癡樣呆事了?第二日背著鋤頭硬種了這些,說是讓她瞧著記著,他心是紅的、血也是紅的!”
說著又不禁無奈地?fù)u了搖頭:“噯!一個犯愣一個哭的,鬧了許久!這不,焰兒又出去尋簫,還沒回來呢嘛!”
守戎聽了,心里笑他們兩個孩子率性胡鬧,但嘴上卻說:“這個主意倒也不差,很是新奇,聽聞赤豆又叫‘綿絲豆’,有綿綿相思之意,改明兒我也可試試!”
他眼里又似玩笑又似當(dāng)真,看得熾蓮紅了臉。
“皇兄!”
清凌凌一聲脆,兩人回過神來,原來守澈回來了,熾蓮笑著站起身來,道:
“你們聊吧,時候不早了,我去找彩繡。守戎!好歹今日用了晚飯再走?”
“好,你安排!”守戎笑著目送她,那神情怎叫一個癡。
“哥哥?”守澈偷笑,上前挽過他的臂膀,“晚上再瞧吧!”
守戎訕笑:“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上完了課,宋少保又要另教我兵法,可不晚嘛!”
“他可有敷衍?”
“宋少保很是盡心,許是憐我有些造詣。”
“那便好,父皇怕是對我有些防范,今日我有意提起你的封號一事,可父皇推諉說你年紀(jì)尚小,還是養(yǎng)在身邊?!?p> “我怎么樣倒是沒什么的,父皇對哥哥有戒心也是意料之中,哥哥不必理會這個?!?p> “父皇只你一個公主,倒是不怕的……對了,你去見過韓姬了嗎?”
“還沒!我一向不與妃嬪往來,突然拜訪反而奇怪,定要惹人猜疑,所以沒見?!?p> “也好,等中元節(jié)的時候吧,你告?zhèn)€假,咱們紅棉樹下見?!笔厝峙牧伺拿妹玫氖值?。
“嗯……”守澈想起紅棉樹不免有些傷心,那時自己雖不記事,但多年來兄長言語之間提及,也使她對生母之死有了些介懷。
話到此處,想必定有人要問韓姬是何人吧?哈哈,留個扣子,咱們下回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