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和別苑依舊肅靜有序,叔容仗劍在外,照水軒中,王珵正秘密覲見。
他二人之間已無往日親密,王珵只是規(guī)規(guī)矩矩伏地上奏道:
“長公主,近日已有謠言紛起,皇族親貴中有些騷動?!?p> “朕有耳聞,前幾天朱瞻詔命人進(jìn)京回稟軍情,是他所為!”守澈擱下筆,端手靜坐。
“熾焰借與長公主之交取信朱行德,卻被朱瞻詔借題發(fā)揮,加之陛下不曾露面,原已有人懷疑,如今卻說公主重用靖安公父子,幾乎將軍政盡交,是虛位以待,欲讓國姓……”
“朕不稱帝,原是無意權(quán)位,也是為皇家留些顏面,可并非當(dāng)時不能!誰想早知今日會成了禍因……”
說到這里,守澈不禁嘆了口氣,貝齒輕咬道:“倒不如當(dāng)時做絕些!”
王珵難以置信地抬頭看了一眼守澈,此時此人實(shí)在陌生!
觸及她目光,王珵忙又低了頭道:“還請長公主重視,臣見父親近日交際頻頻,恐有變數(shù)?!?p> “王珵……朕,不能再容你父親了!”守澈冷冷說道,“看在你我舊交的份兒上,你速速離京吧?!?p> “多謝長公主!”
王珵心中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天,卻觸地叩頭并無多言。
“退下吧!”
忽見風(fēng)起,一樹飛花頗顯涼薄,看著王珵離去的背影,守澈不覺又嘆了口氣。
“殿下,曹大將軍在外候召,有軍情急報!”
“速傳!”
應(yīng)聲,曹欣快步進(jìn)殿,滿面春風(fēng),一拜奏道:“長公主,趙啟若伏擊軋圖部落大勝,木通、包德等人被俘,已押送上京,臣請長公主示下?!?p> 守澈拍案而起,笑道:“好!傳旨!加封趙啟若為定安王,世襲罔替!有功將士一概大賞,凡有愿者皆可入京加官!”
笑完了,守澈又恢復(fù)了嚴(yán)肅:“木通——即為俘虜、入奴籍,永世不得翻身,其余的曹卿安排便是。此戰(zhàn)全是桑蕪一族背后秘密資助,云南既安,要防……”
“是!臣會安排人前去探清他的忠心?!?p> “大將軍起來說話吧!”守澈上前扶起了曹欣,“如今南北困勢已解,是差不多該打游沙了!只是父皇在位時,又是雙江運(yùn)河、又是廬陵,花費(fèi)不少!興盛之時不覺什么,如今卻成了問題……去年又偏偏發(fā)了兩場洪災(zāi),國中銀錢依舊有些吃緊,若是硬打倒也并非不能,只是恐怕冒險,而且派何人掛帥,朕也一時難以決定?!?p> 于是賜座上茶,二人商談起來,曹欣謝過,道:
“殿下所慮不差,洪災(zāi)之后民生疲憊,如今正值農(nóng)忙,要打也得看今年收成。云南一役,桑蕪一族如此相幫,想必攻打游沙時也不會不管!若得此助,咱們便有八分勝算?!?p> 撫須思忖,又道:“京中不穩(wěn),曹驗還是留在京中為好,但臣可掛帥。只是出戰(zhàn)之初,還得想法對付朱瞻詔,那就還欠缺妥當(dāng)安排,殿下以為——定安王能用否?”
“桑蕪入世而不屬世,朕不能把寶押在他們頭上,況且他們究竟還有無實(shí)力相助,也還不好說……”
說起正事,守澈又不自覺皺起了眉頭,這兩年來也她不知皺了多少次眉,
“至于趙啟若,借由調(diào)走他一部分軍權(quán)倒是好主意,但他不能參戰(zhàn),否則又是舊日局面……”
說到這里,守澈又忽然回頭問道:“大行令現(xiàn)到何處了?”
紫綃回說:“今夜便能入京,明日一早入宮?!?p> “傳朕口諭,叫葉卿離隊速來,有要事相商?!?p> “是!”
于是入夜時分,葉東華匆忙入宮,他走了一趟塞外,臉上竟絲毫不見滄桑,穿著氣度依舊華美,錦衣上雖略帶風(fēng)塵,發(fā)絲雖有些凌亂,但都沒法掩蓋他身上的光采。
見了守澈,葉東華也略感吃驚,道:“一別兩載,殿下似是——長高了不少。”
守澈笑了笑,確實(shí)她如今脫了稚嫩,已長成一個標(biāo)志少女,體質(zhì)纖纖——儼然清瘦了不少。三千青絲滿髻銀簪,襯得云頸頎長,氣質(zhì)文雅不失威儀,且滿眼皆是“通透”二字,仿佛什么都瞞不過她去。
“葉卿一路辛苦,朕本該出城親迎,葉卿莫要怪罪,接風(fēng)宴明日再補(bǔ)?!?p> “仲榮怎敢勞動長公主圣駕,況不知流言如何詬病仲榮呢!”
守澈聞言一愣,繼而笑道:“葉卿也聽到流言了?”
“臣冒失了——”
葉東華自覺失言,這才伏地叩拜道,
“稟告長公主,臣不辱使命,游沙國內(nèi)內(nèi)亂已起,丹圖、姜達(dá)兄弟不和,如今爭權(quán)分治。臣亦力勸大息與我結(jié)盟,今有國書一封,以求和平共利。長公主,游沙動蕩,兄弟爭斗無日不休,已是無力一戰(zhàn),若結(jié)此盟得大息相助,一舉殲滅游沙之計,定可功成!”
守澈扶起葉東華,笑道:“葉卿一路辛苦了,此次趙啟若能平軋圖,也全靠葉卿能先斷了他們的來往。但若現(xiàn)在攻打游沙,恐他兄弟二人摒棄前嫌、一致對外,朕覺得不妨再等等,葉卿以為如何?”
“是!殿下所慮有理。”
“匆忙召見葉卿,其實(shí)……亦有難處,要請葉卿相商?!?p> 兩廂錦繡一拂過,守澈側(cè)了身去,心事重重踱步道,
“如今靖安公主理朝政雖是妥當(dāng),但朕與桑蕪一族關(guān)系微妙,靖安公只理政務(wù)不理事故,桑蕪居中不明不白,連相助趙啟若都是暗中行事。如今朝中缺人,既然英才殿皆是賢才不能不用,那便正好拉攏人心,只是這樣一來,宋太傅為朕得罪眾臣,朕卻只得尋個由頭貶他出京避避風(fēng)頭,也能讓他為朕設(shè)私學(xué)招賢才。熾焰對朱瞻詔不僅無錯可尋,反遭他流言誹謗,使宗族之內(nèi)生了異心。要打游沙,曹司馬又得籌備軍務(wù),朕身邊缺個謀事的大才,所以這內(nèi)亂——還得葉卿相幫啊!”
“殿下,臣——還有一事要奏!”葉東華默了半晌沒有接話,卻忽然撩袍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