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焰回到帳中,酒早已醒了,只是沙克有意鬧大,大罵喊叫之聲讓他坐立難安,忠義二字又字字灼心!
最后,熾焰想著無論長姐還是守澈,皆是最恨輕視女子之人,自己又怎能置之不理?
于是等到寅初枕香時分,悄悄潛去救人,見舜華滿身血痕,面色憔悴不復(fù)從前光采,熾焰忙伸手探鼻息。
舜華心有余悸不敢熟睡,這時也驚醒了,見了他勉強(qiáng)笑道:“我沒事,還死不了,你又來救我了?”
“你父汗可真夠狠心的!”熾焰一面解繩子,一面憤慨道。
“父汗也是沒辦法,沙克逼他逼得緊,不舍了我,全家都要沒命!在大息女人與牛羊無異,有什么可奇怪的!”一動作牽扯到傷口生疼,舜華嘶了一聲,苦笑道。
熾焰聞言不由心生憐憫,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什么。一直將她背出營地,才道:“你先找地方躲起來,我辦完事再來找你?!?p> “好,你要小心,沙克不會不疑心你的!”
“哈哈哈……這是自然!”
熾焰聞聲抬頭,原來沙克一路埋伏,就等著他救舜華出來,他得意得大笑道:
“兄弟們!這回看清楚了,這竜國人就是偷我們牛羊偷我們女人的賊!”
舜華傷重難以御馬,但熾焰恐她再入沙克之手只有死路一條,情急之下只得帶她策馬逃去。
熾焰疾馳一日逃至君回城下,趕忙高呼:“我乃代圣長公主親使將軍,快開城門!”
然而朱瞻詔卻在城樓上不疾不徐道:“將軍擅自出關(guān)入敵營是何緣故?莫不是勾結(jié)異族?”
眼見沙克追來,急得熾焰脫口而出:“我奉長公主密令,赴大息洽談結(jié)盟一事,還不開門!”
朱瞻詔冷笑,道:“既是奉旨出使,為何大息會追殺將軍?你懷中女子便是你勾結(jié)異族的罪證!長公主早有旨意,如今你不過是老夫麾下小小百夫長,還耍什么將軍威風(fēng)?你本是戴罪之身又誤了差事,哈哈哈……老夫正愁動不得你,現(xiàn)在便要借大息,報(bào)我兒行德之仇!”
朱瞻詔拒不開城門,令熾焰好不氣惱,若不是舜華傷重,這城門他進(jìn)出自如。
熾焰猶在犯難,可身后沙克已追上來,熾焰一手?jǐn)堉慈A,一手拔劍擊殺實(shí)在有些難以應(yīng)付,氣得他開口罵道:“旨意未接,我還是長公主親使,是這君回將首!”
話音剛落,城門竟然真的開了!只是當(dāng)然并非朱瞻詔怕了他,而是蟮兒聽聞了消息,帶著幾個心腹冒死開的,熾焰連忙策馬進(jìn)城,蟮兒等卻已被朱瞻詔殺害。
“蟮兒!”
熾焰眼見蟮兒慘狀怒火中燒,這樣秀氣的臉上竟可以有駭人神情,兵丁見之不由倒退三步,熾焰看著朱瞻詔,忽然勾唇一笑道:
“朱公,不是有旨意嗎?末將等著呢!”
“哼!垂死掙扎又有何意?”
朱瞻詔想著熾焰已是甕中之鱉,殺了仍推給大息就是,便拿過圣旨?xì)i下城樓,只是他不知熾焰有徒手擒虎的本事!
尚隔百步之遙,熾焰一踢馬鐙如燕穿楊柳,未及人反應(yīng)過來,扯了片旗子便裹住了朱瞻詔的腦袋,再飛身回馬時已將賊首削下!
副將大呼,點(diǎn)兵來殺,然熾焰已紅了眼哪里攔得???
他一路縱馬砍殺出了君回,那副將忙帶著人逃到陽焦投奔朱行仁,而朱行仁則借著那批軍馬重得陽焦,熾焰只得決定繞過陽焦直接回京。
然而不等他回京,這京中已是煙云詭譎,死沉沉得壓在了殿堂之上,曾經(jīng)這大殿富麗明黃,如今卻空落落顯出末代悲涼,而葉東華的死訊已傳入了殿中……
葉東華與守澈早有打算,當(dāng)日席上他便高調(diào)行事,諸王出京時又借著游玩賞景之名,隨憲王回了封地健州。
葉東華在健州幾次三番地生事?lián)v亂,還總賴在憲王府不走,他本就不受人待見,立功受寵之后更是招搖自大得使人厭惡,而憲王有篡位之心唯恐他發(fā)現(xiàn),自然尤其嫌他礙眼。
在永王多番攛掇慫恿之下,憲王便起了殺心,但等著憲王一下手,永王便立即派人將他當(dāng)場抓獲,借機(jī)搜查謀反罪證,親自押送上京。
親王犯罪,理應(yīng)大殿御審,守澈一身玄服,冕旒遮擋住了視線。
她無心去聽,這一場戲該如何演早有安排,只是葉東華的死始終讓她不解,要拿憲王的法子千千萬,葉東華卻執(zhí)意拋名舍命,就仿佛是因?yàn)榱藬嗔怂感种?,死——便成了迫不及待一般?p> 下頭的戲唱完了,守澈嘆了口氣,一一定了罪,判了王保宜當(dāng)街腰斬,王家所有貶為庶人三代不用,另將憲王囚禁終生,永王則因查辦有功賞賜健州,為宗正職。
“至于葉東華——恃寵驕縱、奢淫無禮同樣有罪,以死相抵便算作罷。眾卿該牢記此例,功臣再驕,也不該越了君臣之禮!”
長舒一氣,這話總算說完了,守澈心中有些郁悶難消。
葉東華生前如其名字一般——榮華似錦、光彩逼人,怎料死后卻頂了個妖臣惡名,世間凄涼境遇莫過于此。
此時,這疲憊的身子重如千斤,可眾臣看來依舊是雷霆決斷,守澈想退朝,偏偏張?又有事要奏:
“殿下,陽焦守將朱行仁上表,前親使將軍熾焰口稱奉殿下密令與大息洽談盟約,私自出關(guān)而去,卻又為一己私利毀壞盟約,招來大息追殺,遭朱公問罪后惱羞成怒,反將朱公殺害,如今逃竄在外,請殿下裁奪!”
守澈聞言,一口氣提到喉間,頓時雙眼怒睜,驚得兩手顫抖,指甲深深陷進(jìn)了掌中。
熾焰所為不僅是出乎守澈意料,而且還完全打亂了她的計(jì)劃,掂量之下只好將舊案提前,她道:
“朕確有密令!且查當(dāng)年葉家父子戰(zhàn)死乃因朱瞻詔延誤軍機(jī)致使,證據(jù)確鑿,亦是朕授意誅殺?!?p> 話音未落,三子已將葉東華當(dāng)日所呈罪證交予張?,守澈也因心中沒底,不禁抬起頭看了張?一眼。
如今的張?手握監(jiān)察之責(zé),可謂“盡心盡力”——剛正不阿、一意孤行,正如她從前所料,早已非她所能控制。
“只因朱瞻詔手握重兵,恐常人難以緝拿,所以如此?!彼窒乱庾R補(bǔ)了這么一句。
張?看罷,將朱瞻詔之死掲過不提,然又道:“雖是如此,但熾焰出使不力,致兩國交惡、盟約難議,仍是有罪!且臣聽聞他與大息汗王之女同帳而眠,可謂私交甚密,殿下明察,這不僅有違禮教更有通敵之嫌,殿下——”
“嘭!”
他話音未落,守澈忽得便怒了,拂龍案而起,憤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