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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星辰月亮

九月的胖貓 6662 2024-08-03 04:15:27

  南通街盛景少不了官府的大力支持,那些愛恨情仇好似都掩蓋在這種璀璨奪目的假象下,變得十分遙遠。

  可危機往往藏在看不見的地方。

  姜潏星盛情難卻,收下了少許黎溫所贈的糕點食玩,當(dāng)下的心思全在梁富商一事上。

  她明日一早要去問天閣,跟黎溫約好了在問天閣門口碰面。

  周楠塵叼著一根不知道從哪撿來的狗尾巴草,揮手同姜潏星道別:“明日見,今晚好夢!”

  告別黎溫二人,姜潏星慢步走回到客棧,今夜賓客往來絡(luò)繹不絕,客棧大堂還有許多劃拳猜酒的大漢。

  她跟伙計要來了熱水,簡單洗漱過后,躺在床上滾來滾去,就是睡不著。滿腦子都是關(guān)于方才黎溫和周楠塵的話。

  從小接受的教育里,殺妖仿佛是一件理所當(dāng)然又天經(jīng)地義的事。

  姜潏星思來想去,一個鯉魚打挺,猛坐起身。睡不著就睡不著吧,她也不是非睡不可。

  她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身為靈體,不吃不喝一輩子都沒問題,睡眠也可有可無,修煉靠的從來都是凡間稀薄的靈氣。

  她定的這一間房間是三樓,窗戶正對著一棵非常粗壯的樹。推開窗,姜潏星掂量著那十步遠遠的距離,利落一跳,穩(wěn)穩(wěn)落在離自己最近的一根粗枝上。

  姜潏星尋了個舒適的坐姿,背倚靠著樹根,頗有幾分睜開望一宿星星的架勢。像今晚這么閑散的機會實在不多,哪怕發(fā)呆也好,她一直就覺得人是需要偶爾放空放空自我。

  自有記憶以來,每日都是繁重的事務(wù),忙著奔波,忙著練劍,忙著學(xué)習(xí),忙著殺妖。

  沒有一刻是忙著為自己高興。

  雖然吧……能為百姓殺妖也算是一件高興事。

  姜潏星仰頭半天,睡意沒有半分,倒是脖子先喊累。今夜的云有些密集,星星隱隱閃爍在其中,圓月晦暗,看起來像是不久后要下雨。

  數(shù)了一會星群數(shù)量,越數(shù)越亂,那云飄忽不定,盡搗亂,實在惹人厭。

  姜潏星撇嘴,又從頭開始數(shù)。

  左手邊發(fā)出一聲微弱的聲響,姜潏星順著聲響看過去。

  右手側(cè)的一間房,軒窗被一只手輕輕推開,指如青蔥,膚如凝脂。

  順著被打開的角度,姜潏星坐的地方略矮一些,很輕松就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主要是太好看了,姜潏星想不記住都難。

  美人的臉總是能叫人印象深刻,以前書上總看見什么美人如畫之類的描寫,姜潏星總嗤之以鼻,覺得全是吹噓。

  現(xiàn)在,姜潏星對著那張臉,今晚發(fā)出了第二次感嘆。

  美人如畫這四個字,用在對方身上,簡直是名副其實。

  太微望舒也沒想到,會在這里又碰見姜潏星,略微思索片刻,將窗徹底打開,學(xué)著姜潏星的模樣跳到不遠處的一根枝干上,雙手撐在上面,兩只腳空蕩蕩的晃悠幾下。

  這臉長的好看,做什么都賞心悅目。

  姜潏星既然剛才放她走,也沒打算現(xiàn)在反悔把她抓起來砍掉。看太微望舒悠閑的姿態(tài),也不像擔(dān)心這個問題的樣子。

  正好也能隨便治治自己的好奇心。

  兩人的位置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姜潏星動了動腳,腳尖輕踢一下對方的枝干,直接問:“你們妖不是向來以虐殺人族為樂,以此為榮么?剛才那個迷路的孩童,你是真的一點想法也沒有,單純想幫助他尋家?”

  少女的主動搭話讓太微望舒驚訝了一瞬,想了想,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在你的認(rèn)知里,妖難道就該生來惡劣么?”

  姜潏星愣怔住,而后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坦蕩承認(rèn):“我曾這么以為,可今日卻忽然發(fā)覺這樣的思想很可怕。我曾認(rèn)為但凡妖類,都該死于我劍下,甚至從未想過,會不會也有你這樣另類的妖?!?p>  說完,姜潏星低頭皺眉,輕聲呢喃了一聲:“我也不算蠢笨之人呀,怎么就覺著腦袋不夠用了呢?”

  那語氣中似埋怨。

  太微望舒別開眼,云層擋住夜色,朦朧的月光鋪上點點微弱的星光,落在眼中有一種別樣的美。

  太微望舒抬手比劃若隱若現(xiàn)的月圓。

  另類的妖……

  妖界入侵人間以來,已有上千年,從嘴里說出來不過短短一句話,卻是用數(shù)不清的肉骨,血淋淋的搭建起這座歲月的橋梁,從千年前……直到千年后的今日。

  光陰似箭在她這里,不管用。她的一切自妖界大亂那日起便靜止了。

  太微望舒半低垂著眼眸,輕輕笑了一聲。

  一千年。

  一千年了。

  久到……她也快忘了曾經(jīng)的妖族是什么模樣。久到,從前再正常不過的妖,如今只是另類。

  久到,失了理智的妖,才是妖族正常的存在。

  太微望舒似告訴自己,也似告訴姜潏星:“不是?!?p>  姜潏星愣怔片刻:“什么不是?”

  太微望舒望著姜潏星,神色認(rèn)真:“妖并不是生來性情暴戾,曾經(jīng)的妖族和現(xiàn)在判若兩樣。我們愛行俠仗義,愛吃喝玩樂,最大的煩惱不過是修為進展。凡間在妖的眼中,是好奇的,是有趣的不解的。那時,我們的生活每天都很肆意快活?!?p>  那時候山青海秀,欣欣向榮的妖界,如今卻和凡間慘狀并無兩樣。內(nèi)斗不休,侵略凡間的所謂宏圖偉業(yè),被奉為妖界最榮耀的事情。

  凄苦的哭喊聲無處不在,妖界的子民在恐懼絕望中生活,而她……成了逃兵。

  太微望舒能理解那些想要殺她的驅(qū)妖者,因為她也曾手刃同族,渾身沾滿至親的血。

  誰都別無選擇,這世道亂的一沓糊涂,除了生存,什么都顯得不重要。

  姜潏星和太微望舒互相對視片刻,夜半的風(fēng)帶著微涼撲在身上,帶動周圍的樹沙沙晃動。

  客棧后院的高墻外,時不時傳來行人經(jīng)過時的腳步和攀談聲,唯有姜潏星和太微望舒立身樹上的這一方小天地,安靜的不像話。

  姜潏星忽然發(fā)覺,他們總不自覺陷入一葉障目卻不自知。

  所聽所聞所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但至少,此刻姜潏星透過太微望舒的眼底看見了和自己一樣的執(zhí)著。姜潏星在夜光的潤色下眉眼顯得平靜,她想告訴太微望舒,實際上也這么做了:“我信你?!?p>  太微望舒垂下腦袋,露出烏黑的頭頂,懸著的雙腿輕蕩幾下。

  姜潏星也放下雙腳有樣學(xué)樣,玩的不亦樂乎,期間還不忘問太微望舒:“你和那些滿腦子都是殺人的妖不一樣,你來人間是為什么呢?”

  太微望舒眼里有化不開的郁色,聽到姜潏星的相信,臉上明明在笑,眼底的色彩偏偏越發(fā)可悲:“天大地大,無處可去。且作為妖,我也該為這些無辜的百姓做點什么?!?p>  姜潏星點頭,沒有追問。

  太微望舒性子靜,兩人作伴在樹上過了一宿,誰也沒問對方,為何徹夜不睡。

  姜潏星拔下一片葉子,放到嘴邊吹了吹,沒成功。

  “你是跟我第一個心平氣和坐在一塊的妖。以前都是見面了直接開打,我都沒想到,居然還能有和妖聊天的一天?!?p>  太微望舒輕笑:“我遇見的大多數(shù)人,發(fā)現(xiàn)我是妖之后,對我或是避之不及或是趕盡殺絕。你也是為數(shù)不多,選擇放過我的?!?p>  姜潏星瞪大眼睛:“那你現(xiàn)在還活的好好的,那些要殺你的人……”

  太微望舒回憶了一下:“我略微施個障眼法就脫身了,有些道行高點的會比較麻煩,要斗纏許久才能脫身?!?p>  姜潏星上下掃視太微望舒的身量,看著弱不禁風(fēng),我見猶憐的身軀下,武力值出奇的高。

  姜潏星暗戳戳思考,如果她跟太微望舒打起來的話,誰更厲害些。

  太微望舒倒是好奇另外一點:“你是怎么看出我是妖的?”

  自己的修為并不低,之前身受重傷導(dǎo)致屢屢碰壁,可自一百年前傷勢痊愈后,在她隱匿妖氣的情況下,從無一人能識破。

  方才南通街碰見時,姜潏星有意無意的釋放絲絲縷縷的清氣圍繞著她,她就知道對方識破了自己的身份。

  可她沒想到,姜潏星居然放她走了。

  姜潏星歪嘴一笑,對于識別妖魔這一塊,她是相當(dāng)有自信:“那是因為我厲害!”

  太微望舒見姜潏星洋洋自得的神氣模樣,猜測:“你是帶了什么有關(guān)清氣的法寶,所以才識破我妖身的吧?”

  姜潏星哼笑一聲,倒也沒反駁。

  她身上的清氣與生俱來,但確確實實是靠清氣辨別的。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直到遠處公雞打鳴,太微望舒率先跳下樹,微微仰頭跟姜潏星道別。

  姜潏星點點頭,伴坐一夜的情誼本就不多,就算她沒有打算殺太微望舒,也暫時做不到和妖交朋友。況且,她松懈的足夠久了,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等著她。

  太微望舒推開后院的門,身影頓了頓,猶豫了一會,回眸一笑:“能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么?”

  姜潏星叼著樹葉,聞言微頓。

  太微望舒:“我……你挺合我眼緣的?!?p>  說實話,姜潏星長得并不漂亮,五官湊在一起普普通通,明明一身衣裙干練簡單,別在腰間的劍看著也不凡,但偏偏就有一種飽讀詩書的書香氣息,談吐間善惡仍懵懂,心智未成熟。

  但太微望舒這些年見過許多形形色色的人,像姜潏星身上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獨她一個。

  作為一只妖,太微望舒非但沒有感到敵意,甚至生出一絲莫名的親近感。

  姜潏星剛剛還想著不和妖做朋友,這會兒望著太微望舒漂亮的臉頰,有些恨自己不爭氣,欲蓋擬彰咳兩聲,小聲道:“姜潏星,姜茶的姜,潏露的潏,星辰的星。”

  太微望舒看上去似乎更開心,笑的眼睛彎彎,臉頰左邊形成了一個不明顯淺窩。

  “我姓太微,名喚望舒,形容明月的那個望舒。若日后有緣再見,希望我們不會是敵對的關(guān)系。”

  姜潏星也不自覺的揚起唇邊,舒展眉眼,回道:“太微望舒,我記住你了?!?p>  只要太微望舒不造殺虐,或許她們便不會有成為敵人的一天。只不過,世事無常,未來的人生走向會不會偏離此刻的打算,誰也無法篤定。

  姜潏星也希望,日后見面,她們不會成為敵人。

  目送太微望舒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姜潏星也從樹上跳下來,回房間洗漱,稍微將儀容整理一番,目標(biāo)明確,直奔問天閣。

  問天閣坐北朝南,采用傳統(tǒng)工藝,紅磚綠瓦大氣簡潔,三樓高的建筑在整條街中并不顯特別,唯有問天閣門牌上鑲金的邊框,十分奪人眼球。

  據(jù)說這是七八個朝代之前的帝王親筆所賜,大手筆用當(dāng)時還很稀缺的金子造的匾牌,以示問天閣當(dāng)時在帝王心中的盛寵。

  問天閣的問世,同妖界作亂之初一個時期,誕生于燕國,人族能和妖血戰(zhàn)千年,很大程度是因為歷代問天閣能人輩士知天命,靠卜卦算命為人族避禍,從而爭取生機。

  哪怕朝代演變,問天閣始終沒屹立不倒。

  直到如今,各國的帝王身邊,都有來自問天閣的弟子作為國師。燕國成為凡間第一大國,問天閣功不可。

  姜潏星走進問天閣,被約摸十歲左右的幼童引路至雅間。

  如今問天閣的掌門是悟虛道長,因年歲已高,平日深居簡出,已經(jīng)有許久未曾露面。

  代為執(zhí)掌的是自幼在問天閣長大的五旬老者,智無道長,其二弟子是下一任掌門人,如今正跟在智無道長身邊學(xué)習(xí)打理內(nèi)務(wù)。

  聽聞她是清肅山劍門三弟子,智無道長親自接見了她,二人落座后,道長開門見山,率先搖了搖頭:“天機不可泄露?!?p>  智無道長滿頭銀白發(fā)絲,著一身玄色長袍,面容端凈。

  不像是德高望重的高人,更像是拿著戒尺罰抄書的老先生。單單是板著一張臉,威嚴(yán)和肅清之氣就油然而起。

  姜潏星還未將滿腹疑惑述之于口,一坐下就被智無道長先發(fā)制人,不由好奇對方這句話所謂何意:“道長還未聽我的問題,怎么就天機不可泄露了?”

  她的問題都還沒問出來,就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來搪塞她?

  若是在街邊擺攤的所謂神算子,張嘴就告訴她天機不可泄露這種一看就是騙子的話,她可能會把桌子給對方掀翻。

  不過姜潏星還是講道理的人,理智尚能控制情緒,乖巧的坐著,睜大眼睛死死盯著智無道長,試圖通過眼神表達自己的疑惑。

  智無道長雖年入五旬,可一雙眼依舊犀利清明,他伸手捋了捋胡子,說出來的話讓姜潏星有些心驚。

  “你應(yīng)天道而生,若問自己的命運,天機不可泄露。若問人界之外的天外天,那也是天機不可泄露。若施主要問其他事,老朽依然要告訴你,窺探天機的后果,并非你我所能承受?!?p>  姜潏星沉默許久,心中暗暗感嘆天機閣果然名不虛傳,單是見上一面,對方連她想問什么都知道的明明白白。

  可她依舊不死心追問:“妖界為禍人間,證實世間真的有六界存在,那為何,人族所信仰朝拜的神族卻無聲無息,他們是不存在?亦或是冷眼旁觀?”

  什么佛祖菩薩,什么道教巫術(shù),人類信仰的那些神仙就像憑空捏造般,從未降臨過這亂世之中,亦不曾如神話故事那樣救眾生于水深火熱之中。

  那些傳說,如同頻死之人捏造出的盛世,用來自欺欺人。

  智無道長緩緩搖頭,端起熱茶輕抿。

  姜潏星也知道自己的問題有些難為人:“道長,我只想知道,所謂的天界究竟存不存在?”

  智無道長嘆息:“天機……”

  姜潏星一聽這個開頭就泄氣了,嘴上快速接到:“知道知道,天機不可泄露,能不能換點別的說辭?!?p>  這句話他都說第四遍了……

  姜潏星郁悶不已,舉起茶一口干掉。

  智無道長卻笑了笑,聲音不徐不緩:“天機施主早已知曉,至于天機為何,只有施主才清楚?!?p>  姜潏星閉眼,腦殼突突脹痛。

  這種似是而非的話語,她真的理解不了。

  什么叫她早已知曉?她要是知道的話,還用來問天閣解惑么?她知曉天機這件事,怎么連她本人都不知道?

  還有,什么又叫做只有她知道?

  知道什么了就知道?

  雖然師父從小就抱著一大堆書試圖熏陶她都情懷和書香氣,但姜潏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長久在書堆里長大,書香氣質(zhì)她是真的有一點,但是不代表她胸有文墨呀……

  她從小直腸子,這些彎彎繞繞的話,落在她耳朵里就是云里霧里。有時后知后覺的領(lǐng)悟其中意思,但大部分情況下,都是不知所云。

  智無道長不理會姜潏星的困惑,將人從待客雅間趕了出去。

  姜潏星無精打采地從問天閣出來,太陽正盛,曬的眼睛難以睜開。

  最晚和太微望舒觀月的時候,看起來像憋著要下一場雨,沒想到雨沒落下來還曬的要命。

  她用手擋在額頭前,四處張望黎溫和周楠塵的身影,說好了在門口碰頭,帶她去敲那梁大公子和妖女的。

  這一趟是什么也問出來,貌似……還被智無長老給嫌棄了。

  嫌棄她做什么?換誰來,聽見智無道長左云右云,扯一堆似是而非的話,也是會同她一般暈乎。

  姜潏星正納悶,往前走了幾步,抬頭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對面的黎溫,腳步下意識停住。

  黎溫?fù)瘟艘话褜挻蟮挠图垈?,蒼翠的碧色衣袍攜帶著一股無形的清新之氣,仿佛沖淡了周圍的炎熱。

  傘下的黎溫神采奕奕,看見姜潏星的身影,往前邁了幾步,將扇分了一半到姜潏星的頭頂,略帶笑意:“可得到解惑了?”

  姜潏星左右看了看,沒有看見周楠塵,點點頭,又問:“周公子呢?”

  二人走在街上,黎溫不動聲色的將傘傾斜至姜潏星的方向,沒有回答,反而問姜潏星:“可用過早飯?”

  姜潏星不怎么餓,本想敷衍了事說自己已經(jīng)吃過,沒想到黎溫并未等她回答,語速極快的,又接著說道:“我還未用早飯,如果姜姑娘不介意,能否陪我先填填肚子?”

  姜潏星眨眼,下意識的點頭。

  既然他都這么說了……

  那她就勉為其難陪對方坐一坐。

  兩人尋了一處在陰涼地賣面食的攤子,正是早市最繁忙的階段,老板是一對夫婦,忙的滿頭大汗。老婦人見二人有意幫襯,笑瞇瞇地擦著一張剛收拾好的桌子:“客官請坐,想吃點什么?”

  黎溫收起傘放在桌邊,側(cè)目詢問姜潏星的口味。

  姜潏星正想說自己不餓不想吃,怎料黎溫懂讀心術(shù)似的,在她拒絕之前笑著說:“我這人臉皮薄,若姜姑娘在旁邊看我一人吃,有些不大好意思?!?p>  姜潏星扭頭坐下,抬頭望了眼黎溫含笑的面容,隨意道:“那要一碗湯餅,兩個饃饃。”

  黎溫轉(zhuǎn)頭對老婦人溫聲道:“要兩碗湯餅,兩個饃饃?!?p>  老婦人記下,又轉(zhuǎn)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黎溫端起桌上的茶水給姜潏星倒了一杯:“楠塵臨時有事來不了,他昨晚一直期待著今日帶你去梁府之后,一同去這白鶴縣最著名的玉臨軒吃飯?!?p>  姜潏星不了解白鶴縣,第一次聽玉臨軒,接過茶杯,問:“玉臨軒是什么地方?”

  黎溫解釋:“白鶴縣是出了名的美食天地,其中最廣為人知的就是這玉臨軒,據(jù)說玉臨軒的食物樣式精致,味道別出心裁,是白鶴縣的活招牌。來白鶴縣不去一趟玉臨軒,等同白來一趟?!?p>  面食被端上來,聽黎溫說完,她拿起一個饃饃大啃一口:“你們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不過待見完那位梁大公子與妖女,我得啟程回清肅山了,這一趟出門就是五年,我有些掛念師門?!?p>  黎溫聞言,點點頭,見姜潏星進食的模樣頗為豪邁,低聲提醒:“慢些吃,小心噎著?!?p>  姜潏星嘴里塞著一大口饃饃,確實有些噎人,端起湯餅吹了吹,就著湯把兩個饃饃解決掉。湯喝干了,她才開始吃面。

  黎溫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筷子。

  姜潏星見他吃飽了,碗里還剩一半湯餅,不由擰眉。

  這人高馬大的體型,就吃這么一點飽了?

  她真的是矮的冤枉。

  女子中,她身高中等,跟黎溫站一塊,才堪堪到他的胸前。

  姜潏星回想過去,她從小就漫山遍野的跑,按理說不該這么矮才對。也不知道是不是凡間靈氣太稀薄,導(dǎo)致她營養(yǎng)不良,連累著讓個子也長的一般般。

  姜潏星吃完自己的湯餅,見黎溫確實沒打算繼續(xù)進食,于是問黎溫:“你還吃嗎?”

  姜潏星指著他的碗,問的太突然,黎溫一時半刻沒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的搖頭。

  姜潏星先是把吃干凈的空碗挪到一邊,然后伸手把黎溫那碗拿過來,埋頭苦吃。

  黎溫被姜潏星的動作弄得一愣一愣,一向以笑示人的面上帶著錯愕。

  姜潏星吃東西快,幾口吃完,擦干凈嘴巴,見黎溫還呆愣著,不由感嘆:“瞧著,你似乎十分富裕?”

  黎溫沒跟上姜潏星跳脫的話題,思緒混沌,順著姜潏星的話,遲疑道:“額,銀錢方面,從……從未缺過?”

  姜潏星明白了,感情是富家少爺出門歷練,于是點頭:“這世道種糧食極其艱辛,況且朝廷糧稅收的也高,浪費糧食非??蓯u!下回若是吃不了這么多,要提前和攤主說明分量少點?!?p>  黎溫起初還聽的云里霧里,聽完姜潏星的話后不自覺的又看向放在姜潏星面前,本是他吃的湯餅。

  黎溫張了張嘴,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梁,自動掠過關(guān)于下次怎么怎么這種話題,有些磕巴道:“這、你…我、你…不是,我們…男女授受不親?”

  姜潏星愣怔,以往和師父師母、師兄師姐他們在一塊,為了避免浪費糧食,都是會互相兜底解決吃剩的食物。

  黎溫的反應(yīng),讓姜潏星忽然意識到,不是所有人都能和師門手足一樣親密的關(guān)系,和異性同食,是不應(yīng)該的。

  她低頭看了看已經(jīng)被自己吃干凈的兩個碗,后知后覺的開始尷尬。

  姜潏星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臉,對黎溫解釋道:“抱歉,除了師門的人外,我沒交過朋友,這次是我越界了,讓你感到不適我很抱歉?!?p>  姜潏星怕黎溫不信,豎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我發(fā)誓!之類事情絕對不會發(fā)生第二次!”

  黎溫撇開頭,瞄了一眼姜潏星面前的兩個空碗,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起身付賬。

  他自幼錦衣玉食,說一句奢侈不為過,浪費糧食這種事情,有時想起來便會注意,但也沒多重視。這些年行走江湖,親眼見過百姓的困苦,比書上所言更令人發(fā)指、觸目驚心,若是以前有人指責(zé)他浪費可恥,黎溫或許會用權(quán)勢壓人,但現(xiàn)在,他自覺心虛,還隱約混雜著一些難以言明的感受。

  就好似,自己的富貴身,是一種罪過。

  況且,他本以為自己有所成長,但下意識的舉動仍舊貫徹著這些年被嬌養(yǎng)出來的毛病。

  黎溫深吸一口氣,看來他的磨礪仍道長且阻,需繼續(xù)沉淀。

  姜潏星怕黎溫把傘忘記了,幫他拿著傘,站在一旁等著。

  黎溫付完賬就看見姜潏星面容乖巧的等著自己,日頭正猛,悶熱的身上黏黏膩膩。

  黎溫斂下眸,從她手中接過傘,緩緩打開。

  姜潏星感受到頭頂?shù)年幱埃m然還是很熱,但至少眼睛能睜開,不必被曬成瞇瞇怪。

  黎溫帶著她租了一輛馬車,趕車的車夫詢問清楚目的地,待雙方協(xié)商確定好,先付了一半銅錢作為押金,車夫十分熱情,等二人上車,手上韁繩一拉,馬車咻的一下直沖而出。

  姜潏星剛坐穩(wěn),馬車毫無緩沖就飛奔起來,顛的她一個身形踉蹌,差點腦袋磕上車廂。

  黎溫樂了,伸手虛扶著她:“第一次坐?”

  姜潏星坐穩(wěn),頗有些郁悶。

  “我平常習(xí)慣騎馬,鮮少坐這種有車廂的?!?p>  姜潏星小心翼翼地掀開簾子一角,好奇車廂內(nèi)往外看的視角,能看見的風(fēng)景是怎樣的。

  幼年師父和師兄姐騎馬會把她抱在懷前,江湖兒女自是馬背上長大,為數(shù)不多的坐乘坐感十分新鮮,姜潏星黑白分明的眼眸不自覺迸發(fā)出亮晶晶的碎光。

  黎溫伸手替她把簾子掛起,好叫姜潏星看個痛快。

  姜潏星頓了頓,不解:“可以么?”

  她是知道那些所謂的世俗對女子的要求苛刻又繁雜,什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什么女子不能高聲論談,什么大家閨秀吃東西要細嚼慢咽之類的。

  單單是輿論,就能將人壓死。

  尋常女子儀態(tài)稍微不規(guī)范都是大忌,聽說還有抄什么女戒之類懲罰,總之非常壓抑。

  她生來自在,門派里也沒有這種泯滅天性的規(guī)矩,但入鄉(xiāng)隨俗,她向來懂得變通。她這種在世人眼里屬于過分打眼和張揚,自然不想因此引得不必要的麻煩。

  做人嘛,要懂得能屈能伸。

  黎溫將簾子完全打開,姜潏星能看清車廂外的同時,車廂外的行人也能清楚看見坐在車內(nèi)的人。

  這么失禮的舉動免不得被指指點點。

  姜潏星轉(zhuǎn)頭,果然看見了沿路行人投過來隱晦的眼神遮遮掩掩的動作,讓人極其不爽。

  姜潏星不在意被指指點點,反正不會少塊肉,可不代表喜歡被指指點點。

  黎溫手上一甩,玉骨扇唰的打開,手腕搖了搖,骨扇隨之而晃,掀起一股微風(fēng)吹動他額間的碎發(fā)。

  黎溫嘴角歪笑,眼底是不加掩飾的坦蕩:“禮儀是為了尊重對方,不是為了折磨自己,不影響其他人的情況,禮儀都是虛設(shè),何必庸人自擾?!?p>  姜潏星還真想不到,這些話居然會從黎溫嘴里冒出來。他明顯是出自貴族世家的公子哥,在那種規(guī)矩大過天的環(huán)境下長大,居然沒有被庸腐的思想荼毒。

  這點發(fā)現(xiàn),叫姜潏星刮目相看。

  她視線不自覺落在了黎溫手中的玉骨扇,通體剔透的玉質(zhì),襯得那只握扇的手越發(fā)白皙。

  姜潏星對那些世家只能靠話本和傳聞了解,眼下黎溫這么一個大活人杵在眼前,她忍不住釋放好奇:“是只有你一人這樣想吧?”

  那些世家把規(guī)矩禮儀看的比命還重,一個不慎就犯了大忌,一副天塌了的模樣。

  黎溫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扇子:“我曾去過許多大大小小的詩會跟花宴,那是年輕一輩男女聚會的最佳方式。老實說,規(guī)矩太多,禮節(jié)過于繁復(fù),一場下來,玩沒玩盡興,先累個半死。”

  “那你還去?”

  “朋友多,今日這個喚,明日那個喚,不太能推脫?!?p>  “那種場合是不是很累?每個人都端著一副假面,喝口水都要分好幾次咽……”

  黎溫點頭:“我們也覺得很煩,后來便私下約定,沒有長輩在場時,我們就省去那些條條框框,以為這樣能輕松些。”

  姜潏星若有所思:“所以,你們自己衍生了一套相處之道?”

  黎溫?fù)u頭:“沒有,相反的,比一開始還糟糕?!?p>  說好了大家自在些,可是男女終究有別,每個人的想法也不一樣。

  在約定后的第一次聚會結(jié)束,有少年寫詩去諷刺姑娘們舉止粗俗,有姑娘仍端著架子,認(rèn)為這樣十分不配自己的身份。更有姑娘瞧不起少年們寬以待己嚴(yán)以待人。

  總之,鬧的很不好看。當(dāng)初是所有人協(xié)商后默認(rèn)的約定,最后卻是大家一起推翻了這個約定,甚至紛紛扭頭批判、輕視、否定。

  黎溫記得,那群人向來吵架都拐彎抹角,結(jié)果隨著事態(tài)升級,恨不得痛痛快快打上一場,平日端莊的姑娘們擼起袖子,比那群整日念酸詩的少年還猛。

  漸漸地,這場風(fēng)波變了味,從規(guī)矩禮儀,演變成男女對立,拉幫結(jié)派。到最后烏煙瘴氣,還被長輩知道了,于是這場鬧劇的參與者都免不得被罰了一遍。

  姜潏星聽得眉頭直皺,沒忍住笑了出聲:“這什么啊……”

  黎溫聳聳肩,那時他還年幼,那場鬧劇雖然他也身在其中,更多的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參與,他表兄就難逃一劫了,被罰了三十棍,還禁閉三個月在家罰抄圣規(guī)。

  姜潏星安坐了一會,總覺得黎溫說的話里,有什么地方讓她有些不適,可她一時半會想不到是什么。

  黎溫結(jié)束回憶,故作老陳:“有些事,想改變還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

  姜潏星皺眉,低頭思考了許久。

  黎溫的話乍一聽,還挺像那么回事。

  她思索著措辭,提出疑問:“你們私下約定的意義何在?明面上的場合數(shù)不勝數(shù),私下見面的場合能有多少?你們?nèi)羰钦嫘挠X得女子禮儀不該成為束縛,就該去推翻那些加固在女子身上的條條框框,而不是一邊對她們施壓,一邊讓她們不必在意。如何能不在意呢?被指指點點的是姑娘們,被唾沫淹沒的也是她們,怎么能一邊捅人刀子,一邊說放心吧死不了?治標(biāo)不治本,反倒弄巧成拙?!?p>  而且,黎溫嘴上說著好聽,什么禮儀是為了尊重對方,什么不必庸人自擾,乍一聽顯得多與眾不同,多為姑娘們著想??杀举|(zhì)根本沒什么區(qū)別。

  就拿方才掀簾子的事情來說,若她不在江湖長大,若她是個大家閨秀,那方才黎溫將簾子掛起,被影響的名聲是她的,不是黎溫。被指指點點的人也是她,不是黎溫。

  對黎溫一點影響也沒有,所以他才能毫不在乎地說禮儀都是虛設(shè),何必庸人自擾這樣的話,也能隨意就掀起那一窗簾布。

  那簾布蓋住的哪是車廂的視線,分明是女子通往天地的自由。

  生存艱難,溫飽成了頭等大事,每年餓死的人成堆成堆算,誰還管那些有的沒的,能穿著保暖的衣裳,誰管是不是臟的。要是能填飽肚子,掉在地上的饃饃也撿起來照樣吃。

  黎溫?fù)u扇的手頓住,這回是詫異。他坐直脊背,認(rèn)真的打量著面前的姑娘。

  很普通的長相,卻莫名有股吸引力,短短半日,叫他兩次口不能語。

  是靈動的眼神,黎溫心里默道。

  是那雙黑白分明,炯炯有神的眼珠,叫人莫名被吸引。

  可他不得不承認(rèn),姜潏星的話不無道理,她對事情的看法,是站在底層的立場,所以能準(zhǔn)確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通病和缺點。

  作為世家子弟,不管怎樣自省跟注意,也始終抹不掉上位者的凝視,那些虛偽總會在他不經(jīng)意間展露,這是他很難改變的地方。

  但姜潏星卻一針見血。

  姜潏星頓了頓,面上有些生氣:“可怕的是,那些扭曲環(huán)境下生長的女子,早已被同化。若叫她們和我一樣肆意生長,見過遼闊的天地,她們未必會愿意每日端著假面示人?!?p>  這也是無力的地方,黎溫說的對,有些事,想改變還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功的。

  說完,姜潏星發(fā)現(xiàn)黎溫直勾勾望著自己,不由摸了摸臉,瞪著眼睛:“瞧我做什么?”

  黎溫回過神,意識到視線過于直白,坐直身子,垂下眼眸。

  車廂內(nèi)過分安靜,誰也沒有再開口,過了很久,黎溫似是想通了什么,微不可聞地笑了一聲。

  到達目的地時,那股燥熱比上午好上許多,二人下車,黎溫交付了余下的銅錢。

  姜潏星拽著傘,一抬頭就發(fā)覺了不對勁,側(cè)身詢問:“我們不是去梁府?”

  眼前的街道狹窄,青磚縫上長滿了青苔和雜草,房屋破舊,明顯是平民生活的地方,處處彰顯著陳舊。聽聞梁府是花重金修繕,和眼前的景象說一句天差地別也不為過。

  遠處河流旁有幾位搓洗衣裳的婦人,身上泛白的衣裳縫縫補補。姜潏星瞇著眼睛眺望,踮起的腳不知道踩著什么了,有些硌腳。

  她移開腳,低頭看見了一地被踩踏成泥的小果殼。

  黎溫指了指不遠處拐角的一戶木屋,溫聲道:“梁公子為了那名妖女,早已搬離了梁府,如今二人對天地結(jié)拜為夫婦,選擇在此處結(jié)伴為生?!?p>  被黎溫指的那間木屋,房門大開,隱約還能聽見里面?zhèn)鞒鰜淼男β暋?p>  很小的一個宅子,透過門所見之處能窺見住在里面的人一定很用心布置這座小宅子,門上掛的鈴鐺、門邊水缸上還養(yǎng)著幾朵睡蓮。

  姜潏星環(huán)顧四周一圈,說不上什么感想,跟著黎溫悄悄爬上了屋頂。

  她輕輕松松就飄了上去,黎溫手腳并用扒拉上來,期間還腳滑差點摔個底朝天。

  姜潏星手疾眼快,伸手拉住黎溫的胳膊,有些無語,將黎溫一下提了上來,才避免他屁股蹲開花。

  “你帶我爬屋頂,你怎么還爬不上來?還好我拉住你了,不然被他們發(fā)現(xiàn)就遭了!”

  他們可是偷偷摸摸爬屋頂,不是光明正大爬!

  姜潏星找了個能看見底下院子的位置蹲下,忽然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地方,壓低嗓音,眼神充斥著不可置信:“你該不會……完全不會武功吧?”

  黎溫穩(wěn)住身子,咳了咳,指著下方示意姜潏星看。

  姜潏星瞇著眼睛,哼了一聲才將目光從黎溫身上轉(zhuǎn)到底下院子里。

  那名梁姓公子哥如今一身樸素白衣,坐在院子里挽起手袖,捏著面食在搓圓子。

  旁邊的妖女面容素凈,麻布粗衣,握著小刀忙著將一些新鮮果子去皮切粒,身邊還有幾位中年婦女在幫忙搗碎草藥,說說笑笑,畫面異常和諧。

  看起來,像是在做糯米圓子之類的食物,一副其樂融融,倒有幾分安穩(wěn)和諧的模樣。

  姜潏星盯著那名妖女,確實如黎溫所言,和太微望舒一樣從未動過殺孽,身上清白,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不詳之氣。

  黎溫側(cè)目,凝望著姜潏星認(rèn)真打量下方的神色,不由地想起方才車廂里的對話。

  她似乎,活的十分快哉。那些世俗在她眼里是束縛,是疑惑。她所看見的一切,關(guān)注點落下的地方,都很清奇。

  他們認(rèn)識不久,可以說彼此間一點也不熟悉不了解,但從為數(shù)不多的對話中,黎溫清晰的看見了姜潏星眼底的清澈懵懂。

  還未被這個世道同化的清澈懵懂。

  輕而易舉地將他從邊緣一下拉扯開,從另一個方向,重新看著眼前的風(fēng)景。

  黎溫低頭,看向院子里一起做吃食的畫面,突然想問姜潏星:“倘若你是梁大公子,你會放棄榮華富貴帶著一名妖私奔,過著清苦平凡,卻安穩(wěn)的日子么?”

  姜潏星注意力被扯回,有些莫名:“哪有那么多如果?”

  哪怕她死了重新投胎,也成不了梁大公子,所以注定理解不了梁大公子的想法,更無法替梁大公子做決定。

  人要學(xué)會對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不論怎么選,都是自己選的,怨不得他人。既然梁大公子選擇了妖女,那日后種種,都是他自己選擇所導(dǎo)致的結(jié)果。

  人生不就是一個巨大的賭場么?沒一個選擇都有賭的成分。

  而想學(xué)賭,首先,要學(xué)會愿賭服輸。

  姜潏星嘆氣,跳下了屋頂。

  黎溫愣了一下,看著利落跳在地上的姜潏星,又看看站在屋頂上的自己,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姜潏星回過身,發(fā)現(xiàn)黎溫還杵在屋頂,沉默片刻,又飄上去把他拎下來。

  “承認(rèn)吧,你就是不會武功?!?p>  黎溫:“……”

  “抱歉。”

  “什么抱歉?”姜潏星莫名。

  “我不會武功,拖你后腿了,抱歉?!?p>  姜潏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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