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模型
沈牧之拿著林以喬差人送來的口供紙，看了不知道幾遍，甚至瞪大眼睛逐個字逐個字看過去，恨不得自己長了雙火眼金睛，從里面挑出錯處來。
卻不得不承認她執(zhí)筆的思路清晰，內(nèi)容更是簡潔扼要，條理清楚。衙門文書筆下比老太婆裹腳布還長的酸文酸語，遜色了不知道幾條街。
即使如此，那也不能證明案子是她破的，頂多是有點文采，會寫幾個字罷了，而且還是個毛筆字寫的巨難看的代筆。
沈牧之不屑的神情全寫在臉上，他并不覺得區(qū)區(qū)幾頁口供紙能代表什么，會識字的都能寫啦。頗為不服氣的轉(zhuǎn)而吐槽林以喬歪歪扭扭的字體：
“這洋洋灑灑的幾頁供詞，唯一能看的居然是吳氏簽字畫押的名字?！?p> “林以喬那一手蟲爬一樣的字都好意思拿出來獻丑，她還真是不藏拙?！?p> “我七八歲孩童時候，剛剛啟蒙進私塾那會寫的字，都比這個強。”
沈牧之似乎還是不甘心，拿過之前他們遞交上來的驗尸報告，仔細地對照兩者每一處的細節(jié)：
尸骸的手關(guān)節(jié)處確有一個細小劃痕，不排除是被利物刺傷留下的。
左腿骨曾經(jīng)斷裂，沒有及時接回去而長了骨刺，符合。
其中幾節(jié)胸骨在發(fā)現(xiàn)的時候，上面還套著繩索，繩索的另一端還系著重物，田張千查看后，認出是他當(dāng)日棄尸所用的物件。
尸骨周邊找到的幾件衣物，吳氏認得上面的圖樣，是她親手所繡，也證實了是翠竹當(dāng)日穿去的那一套。
......
種種跡象顯示的都是供述一致，沒有發(fā)現(xiàn)。反而是因為有了吳氏簽字畫押的口供，讓整個尸骸案的環(huán)節(jié)都更加順暢地連接了起來。
補充和證實了所有關(guān)鍵的細節(jié)，李云成分分鐘可以呈送回去結(jié)案，難怪他看完心情大好，還哼起了曲。
沈牧之挑無可挑，一時語塞，神情沮喪的收拾著案卷的資料，一想到顧十三囂張得意的樣子，他就不爽。
白雪沒有參與他們男人間的對話，卻是豎著耳朵聆聽著每一句細節(jié)，賢惠的擺好了碗筷，倒好了酒，適時邀請道：
“一想到能早點結(jié)案，真是件讓人開心的事！這些都是雪兒親自下廚，精心準備的幾道小菜，希望能對你們的口味，喝一點當(dāng)是提前慶祝啦?！?p> 沈牧之入座后贊不絕口夸道：
“還是嫂子體貼，知道我們矯情的平王殿下吃不慣這里的飯菜！哇，色香味俱全，上品！”
他的一聲嫂子，叫的白雪的臉都紅了，害羞的拿著絲帕半遮臉道：“你慣會取笑我！”
李云成心滿意足的連飲了三杯，直呼痛快，舒坦的繼續(xù)說道：“這是你沈牧之羨慕都羨慕不來的福分?！本瓦B看向白雪的眼神充滿了贊許，難掩愛慕。
不過他嘴里接下來說的最多的，便是對林以喬的不住贊賞，夸他自己慧眼識人，嘆她果然沒有辜負期許等等諸如此類。
沈牧之不愛聽了，覺得他言過其實，不滿的出言反駁：
“她不就是寫了幾個字嗎，看把你開心的。換誰去問吳氏都是一樣的結(jié)果，沒什么了不起的，云成兄，你太高看她了！”
李云成聽罷，雖有絲不悅，卻也懶得替林以喬辯駁，讀書人的思想都是死腦筋，他也不想因為爭執(zhí)破壞了氣氛。
也無謂別人怎么看，只要她能辦實事，讓他有功可領(lǐng)，其它的都不重要。
白雪和沈牧之看法是一致的，尤其是聽到自己夫婿張口閉口的稱贊著其他女人，她的心里著實不是滋味。
雖然如此，她也未表露出來任何負面情緒，說話更沒有沈牧之那么直接，反而換了一種方式：
“無論誰寫的都好，能早點結(jié)案就是好事！在這逗留了多日，雪兒也是怪想家，怪想爹爹的。只是尸體都已經(jīng)變成了白骨，連長相都看不出來了，又要怎么分辨呢？！光憑那幾點符合，就足夠證據(jù)結(jié)案嗎？！”
白雪看似不經(jīng)意問的問題，聽著好像還真是那么回事，沈牧之趕緊接過話來道還是她冰雪聰明，一語點醒夢中人。
白雪假裝聽不懂他們說什么，道：“是雪兒說錯話了嗎，雪兒只是擔(dān)憂不能早日回家而已?！?p> 她的心里卻頗為得意，比起結(jié)案，她更想為難林以喬，她倒要看看林以喬怎么證明一具白骨化的頭骨原來的面貌。
李云成的笑容不由收了幾分，覺得她是無心才掃了自己的興致，并沒有多說什么?？砂籽┑脑捯膊粺o道理，要是結(jié)案后，有人提出同樣的疑問，他該怎么作答？！
這會，也就李云成一個人覺得慶祝的酒水沒有那么香了，沈牧之舒心的一杯接著一杯，還同白雪說個沒完，簡直像是遇見知音了一般。
只要能幫他打壓顧十三那方銳氣的自然是盟友，他早就忘了自己留下的目的是催促李云成盡快破案，速速回去替他張羅相親宴的。
何向文滿頭大汗，渾身臟兮兮的抱著個‘頭顱’從外面跑了進來，就往他們餐桌上那么一放，眼神里盡是驚喜和滿意。
他根據(jù)林以喬提供的方法和計量方式，這幾日一個人廢寢忘食，像閉關(guān)似的，潛心在房里琢磨研究，不準任何人打擾。
他沿著尸骸臉胛骨的形狀，恒量骨骼的大小，不斷的嘗試著用泥土捏出尸體原本的模樣。
每一次的失敗，都讓他有所進步和收獲，他相信林以喬的話肯定是有依據(jù)的，終于不負苦心的讓他塑造出了最為符合的頭型和面容。
他已經(jīng)拿著這個‘頭顱’給府里認識翠竹的人們一一做過比對和驗證，相像度達到了六成以上。
“不錯哦，有點天賦，再接再厲！”
憑自己的三言兩語，他第一次嘗試，就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已經(jīng)很不錯了，對這個一點就透的徒弟，林以喬也不吝嗇自己的贊賞，尤為欣賞的就是他那股愛鉆研的勁。
得到她肯定的何向文，從未覺得如此有成就感過，在別人眼里他一直都只是自己父親的小跟班，再厲害也不過是個驗尸體的不入流仵作。
做林以喬的徒弟，是他做的最正確的決定，讓他重新肯定了自身的價值，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
直到何向文講述完來龍去脈，酒桌上的三個人才恍然大悟。沈牧之自詡學(xué)富五車，可他讀了這么多的書，也從未聽聞還有這樣的方法，新奇又好奇的查看著這土頭顱的奧秘。
白雪有種枉做小人的感覺，她想到的，別人早就想到了解決辦法?？粗癫赊绒?，眼神里藏著星光的何向文，和她認識的他好像越發(fā)不一樣了。
事實就是事實，何向文從未見過翠竹，這點就足以讓人信服這個頭顱模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