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隨安對此一點兒都不關注，又問道：“為什么破產？”
白慕峰看他似乎隨時要爆發(fā)的神色，愈發(fā)疑惑，也有些不高興了，哼道：“不破產又能怎樣？股東們要求清算，我為了給你們爭取更多撫恤金，不得不向股東妥協(xié)……”
“股東為什么會失去信心？”寧隨安怒道：“公司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囤積了那么多的獸核、核骨，他們看不見嗎？”
“你……”白慕峰恍然大悟，旋即苦澀一笑，道：“難怪你生這么大氣，這兩個多月發(fā)生了很多事情，你在野外并不知道。狩獵隊出發(fā)前，你曾提出過等狩獵回來，公司就該把囤積的獸核、核骨出售，雖然我還想再囤積一段時間，畢竟公司還能撐得住，但還是接受了你的建議。狩獵隊出發(fā)二十天后，我們就已經(jīng)痛苦卻又果斷地接受了狩獵隊遭遇意外的現(xiàn)實，準備出售獸核、核骨以應對公司面臨的危機，但就在這個時候，聯(lián)邦突然通過并實施了新的臨時法案條例，對獸核、核骨及相關產品的銷售、出口等一應商業(yè)行為實施統(tǒng)一管控，禁止一切非法收購、囤積的行為。元氣大傷的重劍狩獵公司，被當成了儆猴的雞，最先開刀！”
寧隨安豁然起身：“怎么可能？聯(lián)邦政府瘋了嗎？”
“這兩天，你沒發(fā)現(xiàn)城中出勤的警力比以往多得多嗎？所有人都不滿意，可是，短短兩天時間，這項臨時法案分別在兩院驚險卻成功地通過……是不是覺得不可思議？但，這就是事實！”白慕峰神色間滿是悲愴，道：“這段時間以來，各聚居城市一直都有小規(guī)模的聚會抗議，但隨之而來對抗議的打擊力度，很強。”
“這，這怎么可能？！”寧隨安滿臉憤怒和難以置信的神情，他緊皺雙眉說道：“就算實施臨時法案，可我們囤積核骨、獸核是在臨時法案之前，我們可以遵守臨時法案，立刻出售??！”
“這事怨我?！卑啄椒蹇酀瓋染蔚卣f道：“唔，其實那時候所有股東乃至整個行業(yè)，都和我的想法一樣，開會討論時，大家覺得這種極度不合理的法案，在民怨沸騰下持續(xù)不了多久，也不可能強制執(zhí)行，況且臨時法案的出臺，讓我們所有人都抱有僥幸和自覺聰明的心理，認為獸核、核骨的價格一定會繼續(xù)飛漲，所以聯(lián)邦政府才會迅速通過并執(zhí)行如此無恥的，簡直是搶劫般的臨時法案，所以……”
“你們拖了多久？”寧隨安驚愕地問道。
“半個多月吧，二十天？”白慕峰長長地嘆了口氣，心酸又無奈地說道：“誰也沒想到，政府會冒天下之大不韙采取強硬手段，查抄了公司的賬目、倉庫，雖然之后并沒有太過為難我們，只是按照核骨、獸核入庫的時間，分批次以當時的市值給予了收購價，但還是予以了高額罰金。你知道，為了囤積這些核骨和獸核，公司承受了極大的財政壓力，還增加了銀行貸款，所以事發(fā)后……”
白慕峰說不下去了。
也不用再說下去。
寧隨安癱坐回沙發(fā)，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所以，囤積獸核、核骨沒有獲益，反而損失巨大，股東們認為是公司的決策和運營失誤，而且看不到希望了，決定清算?！?p> “是的。”
寧隨安闔目，感覺渾身無力。
在所有精銳狩獵者覆滅，一百四十余套戰(zhàn)甲和十九輛戰(zhàn)車、大量武器裝備、物資損失后，元氣大傷的重劍狩獵公司又遭受這樣的沉重打擊，董事會和股東失去了信心，撐不住了。
許久的沉默后，寧隨安輕聲道：“對不起，我之前的態(tài)度不好?！?p> “我剛才其實一直在想，為什么你的情緒會這么激烈？”白慕峰并未生氣，道：“你是一個理智冷靜，且有著絕對自信和能力的人，哪怕是齊默爾曼走了，哪怕是公司破產了……以你的心性，再如何憤怒也不該如此明確地表達出來。”
寧隨安仰靠沙發(fā)，闔目道：“當我們不得不正面迎戰(zhàn)獸潮時，幾名狩獵者為保護我戰(zhàn)死，沒有半點猶豫。最危急的時刻，傅邵軍和滕孝漢對我?guī)煾刚f，只要我能活下去，狩獵團隊就可以重建，重劍公司就有希望……然后，還未戰(zhàn)死的狩獵者全部聚集過來，保護我，為我殺出了一條血路。其實，出城去往目的地的路途中，每個人都很輕松，很自然地說，如果遭遇意外，會不惜代價保護我，他們，做到了。”
“……”白慕峰神色一黯，點頭道：“理解。”
“董事長?！睂庪S安斟酌著問道：“這次狩獵之前，我們公司對外有什么難以調和的矛盾嗎？”
“嗯？”白慕峰怔了怔，疑惑道：“沒有吧，哦，你打架那次算不算？”
“那小事一樁，不算。”寧隨安抬手捏了捏額頭，思忖了一會兒才接著說道：“我是指，一些比較重大的對外矛盾，甚至可能引起外部勢力對我們的仇恨?！?p> 白慕峰詫異道：“為什么問這個？”
“公司被殺雞儆猴，難保不是有人落井下石。”寧隨安沒有說實話，他現(xiàn)在誰都不敢相信。
白慕峰想了想，道：“做生意嘛，發(fā)生些爭執(zhí)和矛盾在所難免，但要說恨到這時候落井下石的仇敵，還真沒有過。唔，鬧到最不可開交的，也就上次你打架的事情，折了頑石狩獵公司的面子，被開除那倆小子肯定恨咱們，可他們沒這個能耐?！?p> “有沒有，和萊茵帝國相關的矛盾？”寧隨安決定冒險把話說得更透一些。
“萊茵帝國？”白慕峰皺眉思忖，忽而想到了什么，道：“哦，今夏大概六七月份的時候吧，擎天狩獵的總裁和圣光狩獵的董事長約我吃飯，提及有一家星際貿易公司，想大批量訂購漢威狩獵行業(yè)的獸核和核骨，出價比當時的市場行情高出三個百分點，并且承諾會隨著市場行情而漲，始終保持高出的百分點，但是有一個前提條件，那就是簽訂長期的硬性合同，公司以后獵取的所有核骨、獸核，不得出售給其它公司及個人，簡單點兒說，那家貿易公司想壟斷漢威的獸核、核骨收購。我當時很吃驚，能有這份魄力和實力的，絕對是星際國家中排名前列的大財團，甚至有政府做背景的企業(yè)，所以我沒有答應，畢竟這種事會牽涉到星際國家之間的斗爭，咱們一個普通的狩獵公司，在星際國家的斗爭中連只螞蟻都算不得。”
寧隨安詫異道：“哪個國家的貿易公司敢公然這么做？這可是壞規(guī)矩的……”
所謂規(guī)矩，其實是在地球十四聚居城市組建地球聯(lián)邦后，諸多星際國家經(jīng)過談判協(xié)商后達成的商業(yè)規(guī)則：地球聯(lián)邦的核骨、獸核貿易必須保證自由的市場流通和競爭，決不允許出現(xiàn)任何形式的壟斷。
現(xiàn)在，突然有國家要壞規(guī)矩，這則消息引起了寧隨安的警覺，他聯(lián)想到獸核、核骨價格異常的飆升，而且持續(xù)時間這么久。
再加上地球聯(lián)邦政府突然出臺臨時法案，主動壞了規(guī)矩……
地球聯(lián)邦政府高層沒有傻子，這么做不僅會被在野黨抓住把柄攻擊，引起巨大的社會動蕩，最關鍵的是，也一定會引來諸多星際國家的憤怒——地球聯(lián)邦吃了熊心豹子膽啦？近一年來不斷故意操控市場漲價也就罷了，竟然還敢公然由政府壟斷！
“后來私下旁敲側擊的詢問，我才知道那家貿易公司的幕后，有萊茵帝國貴族的背景?！卑啄椒逭f道：“那我更不能答應了，給再多錢咱也不樂意賣給萊茵帝國?！?p> “嗯?！睂庪S安點頭表示認可，心里卻在想，這就對上了，他問道：“后來呢？”
“我拒絕了，所以不了了之。”白慕峰嘆了口氣，道：“也不能說不了了之，在那之后，還有一些個人和公司前來溝通洽談，想要高價購買咱們囤積的核骨和獸核，但都被我拒絕了，一是公司當時定下的策略就是囤積等待繼續(xù)升值，再者，我懷疑他們都是受萊茵帝國那家貿易公司的委托，間接前來購買的，唉?！?p> 說到這里，白慕峰苦笑著搖了搖頭。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寧隨安稍作思忖，道：“您當時拒絕后，是不是……私下還對很多人說起了這件事和您的態(tài)度？”
“嗯?！卑啄椒逍Φ溃骸昂芏嗳怂较聞裎遥吹贡晃覄窳嘶厝?。”
“重劍狩獵公司、您，在漢威城的狩獵行業(yè)中，還是有一定話語權和影響力的?！睂庪S安輕聲說道。
“當然?！卑啄椒宓溃骸皬臐h威城整個狩獵行業(yè)的利益以及家國情懷上來考慮，我也有責任和義務站出來明確表態(tài)。且不說家國仇恨，單說行業(yè)的規(guī)則就不能破，否則一旦卷入星際國家之間的斗爭，漢威城的狩獵行業(yè)，乃至整個地球聯(lián)邦，都要在風波中承受極大損失……當然，我承認自己還是有些膽小害怕，所以沒有公開發(fā)布聲明?！?
短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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