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快入冬的緣故,深秋的早晨比任何時候還要冷。
李應飛半夢半醒呢喃了一聲,雙手伸出被子伸了個懶腰,眼皮沉的要死,好像怎么也睜不開。
“花生師兄——”
“花生師兄——”
“我病了——嗓子好痛,有沒有喝的啊?!?p> 自然是沒有回應的。
李應飛繼續(xù)在床上滾了兩圈,埋怨似的嘟嚕兩句。大概是今天花生師兄怎么不理他之類。
他翻了個身,懶懶地不愿起來,這時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床上的溫度漸漸散去,變得越來越冷,直到李應飛再也忍受不住,才終于睜開了眼。
映入眼眸的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屋子。屋子小而簡陋,除了身下這張床,就只有靠窗的一副桌椅,一張書柜,除此再無其他。
他一個翻身下床,抓起床邊的長袍,胡亂披在身上,就朝那窗邊走去。
咯吱咯吱。
窗戶的木框被推的咯吱作響。
山風寒烈,呼嘯著從窗外撲了進來,迎面拍打在臉上。
李應飛突地打了個冷噤,然后,從頭到腳,寒到了谷底。
他想起來了,什么都想起來了。
那狡猾的白靈,那白霧蒸騰的氣云果,那被誤認為是山丘的巨龍,以及……花生師兄……
長袍自肩上無聲滑落。
李應飛怔怔望著窗外的遠山,一顆心無意識地沉了下去。
花生師兄,不在了嗎……
那個成天憨笑著叫他小師弟的人。
那個時時刻刻對他維護至極的人。
那個小半會看不到自己就會心驚膽戰(zhàn),心急火燎到處尋找他的人。
就那樣,不在了嗎。
假的吧,他一定就守在小閣周圍,一邊找一邊等著自己回來。
我要去找他。
我要去找我的花生師兄。
李應飛木著一雙眼,僵直的眼皮久久無法合上一下,癡癡地走出了小木屋。
陌生的小路,陌生的山林,都沒能起到半點阻礙。他只是在走著,麻木的走著。
有時候走在路上,有時候踏過草叢,有時候淌過橫流的溪水,走啊走,嘴里不時喃喃一句花生師兄。
他就那樣走啊走,走了好久好久。身后的景色不斷變換,走過了寂靜的山林,走過了平曠的草原,走過陡峭的懸崖。
一開始身邊荒無一人,到后來漸漸人影攢動。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反正還沒到小閣,成千上萬人和沒有人一樣毫無區(qū)別。
反正都不是花生師兄。
似乎有人在身后指指點點,他也沒有力氣去理會。
他只是心如死灰的走著,懷揣那最后一點縹緲而不切實際的希望。
又走了不知有多久,周圍再一次變得荒涼。
只不過從這里開始,有了一絲熟悉的味道。大概曾經(jīng)什么時候來過。
他努力回想著,期冀從中找到任何花生存在過的痕跡——大抵他去過的地方,都有花生的陪伴。
然而一無所獲。
恍惚中,他看見了不遠處的那顆大樹。
哦,是它。
當年就是從這棵樹上遇見了明德院那群人,以及,那個鄭直。
那是他少有的一次單獨出門,難怪翻遍記憶也沒找到半點花生的影子。
失望地搖了搖頭,繼續(xù)走。
又有人出現(xiàn)在面前,還真是,煩躁啊。都不是花生師兄,出來晃個什么勁。
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不巧這一幕卻剛好落在迎面而來的兩人眼里。
他聽見對面那人好像在說自己,不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話。
一切沒有提及花生師兄的話,都無關緊要。
“喲,我當是誰這么神氣,看見我倆就又是搖頭又是皺眉的。這不是咱們郴山第一親傳么,難怪以我中樞魄的境界都入不了人家的眼。是不是啊,大天才?”
來人陰陽怪氣地笑著,說話間將中樞魄三個字咬的尤其重。
他也就隱隱聽到中樞魄這三字,然后覺得有些聒噪。
什么上樞魄中樞魄下樞魄的,跟他有什么關系,跟花生有什么關系,既沒有一個花字也沒有一個生字。
他還要去找花生,哪里有時間聽這些廢話。
于是他接著走他的,大約走了有六七步的時候,被人撞了一下。
也許是腳步還有些虛,也許是他心神根本都不在這里,反正是一碰就到,一撞就摔倒在地。
然后,有嬉笑聲響起。
原來那人見李應飛頭也不抬,既無動作也沒回話,仍是自顧自地走著。那人心有不忿,嘴角冷著笑,當下橫在路中間,等李應飛迎面走過來時,肩膀猛地一頂,瞬間將他撞到在地。
“哈哈哈,不好意思了,第一親傳。一個不小心沒收住力,用力過猛,用力過猛。對不住了啊,沒想到你這么弱不禁風?!?p> “哎,明明那天擂臺上,你那保姆師兄還挺能挨打的,我還以為你也一樣呢?!?p> “喲,還給我瞪眼。我有說錯嗎?!蹦侨藳_旁邊的同伴惡意笑笑,然后伸長了腦袋,尖著嗓門大聲說道:“一個是親傳廢材,一個是親傳保姆,果然是天生一對!”
李應飛從地上站起,揉了揉眉心,覺得胸口煩悶異常。
“你說的是花生?你剛才是罵了花生師兄?”
那人一把摟過同伴的肩膀,大笑道:“沒有啊,我哪里有罵他。因為——我說的根本是事實啊,哈哈哈!”
“哦,那你再說一次。我剛剛沒有聽的太清楚。”
“我說,你的花生師兄是親傳保姆,而你,就是那個親傳廢材!怎么著,打我呀。”
旁邊那人的同伴也跟著附和地笑笑,然而下一刻,他卻再也笑不出來。一張臉活像見了鬼似的,只剩下滿滿的驚恐。
眼前這個比他矮了一頭的小個子,此刻赫然與魔鬼無異!
那一瞬間,他只看見對方額頭上亮起一道金色的火焰圖案,然后緊接著,站在他旁邊的同門師兄整個人詭異的燃燒起來,眨眼間變成了一團明晃晃的人形火球。
師兄還在烈焰中掙扎著揮手嚎叫,對面少年散漫而隨意的聲音淡淡響起。
不帶任何一絲感情,儼然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
“我打你——做什么呀?!?p> 就像是說著一件無關緊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