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殿,會客廳。
朱紅的長桌上,圍坐著郴山劍宗的核心成員。長長的會議桌左側,坐著郴山九院的院首。右邊坐的,則是十位身份地位舉足輕重的長老和執(zhí)事。
長桌首席坐著兩個人,一位毫無疑問是郴山劍宗的現(xiàn)任掌門,而另一位赫然卻是一個相貌清秀的年輕人。
十四年的歲月似乎并沒有在老掌門臉上留下過多痕跡,長發(fā)依舊如雪,臉上的褶皺并沒有因為歲月的侵蝕而多上幾分,只是身上的長袍看起來似乎又舊上許多,卻依然一塵不染。
旁邊的年輕男子神色輕松,沒有因為坐在這第一大派現(xiàn)任掌門身邊而有任何的拘謹不安。反而像是照顧眾人情緒般,時不時地自說自笑。
“掌門師祖,之前的提議你考慮的怎樣了,諸位在座的師叔師伯有人反對嗎?都是長輩,大家隨便點,隨便說嘛?!蹦贻p人長著一雙小眼睛,一笑起來眼睛便瞇成一線。
座下的九位院首,十位長老執(zhí)事,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眼光齊刷刷看向了老掌門,一個說話的都沒有。
老掌門眉毛擰了又擰緊了又緊,話幾次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反復斟酌咀嚼著遣詞用句。
“陛下年紀輕輕,卻志存高遠,有開疆擴土之志,實在是我大明之福。然則陛下初登帝位,天下人心未穩(wěn),此時大興刀兵,會否操之過急?”
老掌門頓了頓,語重心長:“何況神龍帝國歷來與我大明唇齒相依,互為兄弟之邦。即便要啟兵甲,也應是聯(lián)絡神龍帝國,興兵北伐,共討異族。豈有西進而同室操戈之理?即便拋開這些不談,如若我們撕毀聯(lián)盟,冒然西進,一旦戰(zhàn)事膠著,北方龍族大軍趁勢而下,則大明皇朝危矣,人族危矣!”
“陛下,萬望三思啊!此時百廢待興,陛下青春年少,誠宜休養(yǎng)生息,開張圣聽。待日后兵精糧足,人心齊整,神龍帝國自暴風要塞出一路大軍,我大明皇朝自不落長城同出一路大軍,則驅逐異族有望,人族中興有望。屆時陛下必將成為千古一帝!”
不知何時,老掌門已然離了座位,拜伏在那位年輕男子身前。
為首這位年紀輕輕的男子,正是剛即位不久的大明皇帝。
年輕的皇帝半轉過身,雙手放在膝蓋上,臉上笑容不變:“有幾年沒聽到掌門師祖親切的教誨了,朕,還真是懷念啊?!?p> “當年父皇把朕送到郴山,朕其實是不喜的。但朕還是來了。”
“你可知為何?”
“陛下天資聰穎,老臣不敢測度?!?p> 皇帝一線眼瞇得更小,笑得更加和氣:“掌門師祖不必拘束,朕依舊是郴山的弟子?!?p> 說著年輕的皇帝抬起頭,環(huán)顧會客廳的四面朱墻,一眼一眼細細環(huán)視,說道:“雖然我大明的皇族子弟大半都曾在這里進修過,但當時那種環(huán)境,朕的確是不想來的,朕也可以選擇不來。但是朕知道,遠離了皇城,雖然是遠離了父皇,但卻也遠離權利爭斗的中心。父皇看不到勾心斗角爭權奪利的皇子,只看得到遠在郴山勤勤懇懇用功修行的好孩子。事實證明,朕是對的!即位的不是身為嫡子的大哥,也不是長袖善舞的三弟,更不是乖巧伶俐的四弟,是朕!”
“最后君臨天下的,是朕!”
“陛下聰慧過人,深謀遠慮?!?p> 天威宣泄過后,年輕的皇帝恢復了和氣的笑容:“掌門師祖說的這些,朕其實都有考慮到?!?p> “一如掌門師祖所言,神龍帝國歷來與我大明交好,勢必不會對我大明多加防備。屆時我北面宋家軍可用演習為名,只需五萬精兵,便可偷取暴風要塞。與此同時,朕以南巡為由,三千郴山弟子作餌,大軍隱匿其后,則神龍帝國帝都唾手可得。”
“而暴風要塞和神龍帝都兩者皆為神龍帝國軍心之所在,兩者同時失守,神龍帝國勢必軍心民心盡喪,再無抵抗之力,我們便可輕而易舉吞下整個神龍帝國。”
“至于北方那些異族……哼,我早已遣人打探清楚。自從龍神十年前被我趙師伯擊斃,龍族便一直內亂不休,此時仍然自顧不暇,根本沒有余力再次南下。即便再往后十年,北方也是高枕無憂。所以,此時正是我大明開疆擴土的絕好時機!”
“諸位,意下如何?”
慷慨激昂的陳述后,年輕的皇帝笑容和煦,瞇著那對標志性的一線眼環(huán)顧左右,期待得到心中想要的回應。
老掌門依舊伏地不起,長桌兩邊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沒有人發(fā)出半點聲音。
偌大的會客廳內,鴉雀無聲。
“不用緊張,隨便說,有什么說什么嘛,言者無罪。更何況,在座的都是師門長輩。”皇帝嘴角揚起一彎弧度,小眼睛含笑鼓勵。
“我覺得陛下說的有理!”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一道魁梧的身影突然站起,昂首說道。
老掌門憤而回望,發(fā)現(xiàn)出聲之人赫然竟是明武院院首王英偉,不由得一聲怒喝:“英偉!”
“掌門,你老了?!?p> “老的失去了進取之心,老的依舊堅持你那陳腐的一套,看不清現(xiàn)在的新形勢。”
“數(shù)百年來,我們一直被龍族壓的喘不過氣來,為什么?正是因為我們人族內部四分五裂,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意志,無法形成合力。趙師兄手刃龍神之后,龍族內部一分為二,給了我們巨大的喘息時間。這不正給了我們人族大一統(tǒng)的機會么?”
“先以雷霆之勢橫掃神龍帝國,再輕取云海城,則中原可定。一旦中原平定,再攜余威南下,蕩平南方指日可待,則人族統(tǒng)一可期。屆時以舉族之力北上,驅逐龍族橫掃大陸便不在話下。到那時,我大明皇朝將會成為大陸上唯一的帝國,顯赫古今!”
“而陛下,則會成為真正的千古一帝!”王英偉回過頭,面朝皇帝抱拳行禮,面色仍止不住地激動。
“說的好!”皇帝拍手叫好。
與此同時,數(shù)個聲音同時喝止。
“王英偉你放肆!”
“一派胡言!”
“你這是在玩火!”
“妖言媚上!”
……
一時間,整個會客廳突然像炸了鍋一樣,吵了個天翻地覆。
老掌門閉著眼,咬著牙,牙關卻抖個不停,不知是憤怒,還是痛心。
年輕的皇帝雙手交叉,托著腮,瞇著眼,含著笑,居高臨下看著場上的一切。
“陛下三思,誠如掌門師尊所言,一旦有任何變故,龍族大軍南下,不單單是我大明,整個人族都將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明劍院院首徐晨雨曾經教導皇帝時間最長,是以一干院首長老中他第一個跳出來直面皇帝。
“是啊,陛下,風險太大,一旦有任何閃失,后果根本承受不起。”無傷院院首陸無傷接著說道。
“嗯嗯?!蹦贻p的皇帝笑著點了點頭,說道:“是有一定的風險,朕有考慮過。但是朕認為,龍族此時正值內亂,正是自顧不暇的時候,此時出兵南下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且只要我們的動作夠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拿下神龍帝國,龍族那邊很可能根本來不及反應?!?p> 徐晨雨痛心疾首,實在忍不住直斥道:“陛下,事關國運,事關整個人族,豈敢有半點僥幸之理。”
言罷雙手伏地,重重叩拜了下去:“萬望陛下三思!”
掌門往下,在他們這一輩的郴山弟子中,除了一騎絕塵的趙從容,就數(shù)儒雅中正的徐晨雨威望最高,人緣最好。徐晨雨一跪下,在座眾人刷刷跟著跪倒一大片,異口同聲請愿:“萬望陛下三思!”
那皇帝不料郴山眾人如此冥頑,眼角冷笑一閃而逝,嘴角卻兀自含笑:“眾師叔師伯這是何必,朕這不是在和大家商議嘛。師叔師伯們常年幽居世外,一時半會想不通也是常理。回頭大家再細細參詳,琢磨琢磨朕說的話,想想有沒有道理,總會想通的,哈!”
這時,一直跪伏在地的老掌門緩緩站了起來,先是畢恭畢敬朝皇帝鞠了一躬,然后慢慢地用力地說了一句。
“不用想了,陛下。這一次,請恕郴山不能相助?!?p> “你……”
皇帝忽地握拳,一直以來的瞇眼笑容終于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法掩飾的慍怒。
數(shù)百年間,從郴山走出的弟子幾乎遍布大明皇朝每一個角落。上至皇親貴胄朝廷大員,下至商賈士族民夫走販,但凡家中有資質尚可的孩童,首要選擇必定是送到郴山劍宗。郴山在大明的影響力由此可見一斑。
年輕的皇帝縱然是怒火中燒,但初登帝位不久,方方面面都不穩(wěn)固,根本不可能真對郴山做點什么。一時間場面尷尬至極。
也就是在這時,廳外忽然響起一陣吵鬧的聲音。似乎是門外有郴山弟子想要闖進來,卻被門口的羽林衛(wèi)攔住。這本是郴山的地界,郴山弟子何至于在自己的地盤受外人的氣,于是當即爭執(zhí)起來。
皇帝暗吸一口氣,一對小瞇眼含笑招手:“放他們進來?!?p> 來人是三代弟子,說起來還和皇帝同輩。那人顯然是以前見過皇帝,當場愣了一下,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時王英偉不耐煩揮手:“有屁快放,有話快說!”
“劉……劉師兄被人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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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芮朱
“???!劉師兄被人害了,是因為沒投推薦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