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光正好,天空湛藍(lán)無瑕,煦風(fēng)宜人舒爽。園中、樹梢上美不勝收,絢麗多姿的花兒都不如眼前低著頭神情認(rèn)真的小姑娘。
小姑娘捻起帕子邊角細(xì)細(xì)擦掉掌中余血,再慢慢撒上金瘡藥,動作生疏卻非常小心翼翼,生怕傷到他,最后把長帕疊好為他包好傷口。
從裴初卿的角度能看出,小姑娘發(fā)髻梳得整整齊齊,唯獨有一小縷發(fā)絲被勾出,想到閣樓中捂著手跪在地上臉色發(fā)白的兩個丫鬟,他這會全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他不覺得小姑娘得行為有任何不妥,反而感到小驕傲和驚喜,他發(fā)現(xiàn)了小姑娘不同尋常的一面,而且只有他知道。
“謝謝你,你是因我所傷,我定會對你負(fù)責(zé)的,每隔半月我給你上次藥可好?”
說話時小姑娘杏眸瑩潤閃著星光點點,卷睫如蝴蝶羽翼般撲閃,其中滿是期待。想到如果自己拒絕,小姑娘眸中光亮?xí)噬?,期待會轉(zhuǎn)為難過沮喪,裴初卿默默點頭同意。
“那每隔半月我們茗茶閣見!”見他同意小姑娘眸光更亮些,朝他開顏而笑如盛開的山茶花,嬌美迷人,高興地告知他地點,聲音清脆軟甜怎么都聽不夠。
“好……”
明知道不應(yīng)該答應(yīng),“好”字還是控制不住的脫口而出,裴初卿徹底明白了,他無法拒絕小姑娘的任何要求,即使小姑娘讓他死他都甘之如飴。
包扎好傷口,兩人繼續(xù)往花園方向走,不過這會裴初卿刻意放緩腳步,不似之前那般大步流星。
謝姝惜察覺到他刻意為自己放慢步伐,僅僅是個小小的細(xì)節(jié),都讓她整個人如同浸在蜜糖水里一般,滋滋的甜,面上更是羞紅燥熱,唇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下去。
想到裴初卿衣袖上暗紅的血漬,她心中一緊,方才出院門時裴初卿叫她不要亂看,她確實老老實實的沒亂砍,但七八個橫肆在地上的尸體還是被余光捕捉到了,欣陽是真的下了死手。
回時的路比去時快上半刻,等走到石拱門前,裴初卿緩步而停獨立一旁,側(cè)身讓開道:“謝姑娘,到了?!?p> 他站得筆直修長,如蒼翠挺拔的青松般高挑挺拔,玄色衣袍邊角繡著金線隨風(fēng)飄揚,無需過多修飾,仍舊風(fēng)神俊朗,英姿勃勃。
謝姝惜揮揮手悶聲不語,轉(zhuǎn)身走進(jìn)園中,離下次相見還有半月,于她來說實在過長,不由暗惱自己干嘛不把時間定為一周。
走進(jìn)石拱門,進(jìn)入園內(nèi),踏在鵝卵石鋪墊好的小道上,道路兩旁佳木蔥蘢翠郁,錦花絢麗多姿,林顏瑤伴隨著醉人的花香,襲面相迎,見是她立刻高興地跺腳道:
“阿姝,你去哪了,我找了半天都未尋見你。”
此處人員聚集,閑雜人等眾多,實在不適合透露剛剛的險事,謝姝惜只好臨時編造出個借口:“園中嬌花實在好看,我一路欣賞,不小心走出去迷路了。”
不遠(yuǎn)處魏霜嬈和她的小團(tuán)體結(jié)伴賞花,自謝姝惜來后,有意無意地觀察她的動向,把她說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不禁鄙夷不屑道“真是個沒見過世面的。”
“魏霜嬈你這是何意?”魏霜嬈聲音沒有收低,旁人聽的一清二楚,好友被人貶低,誰受得了,林顏瑤旋身回頭步步緊逼,質(zhì)問出聲。
魏霜嬈不自覺想退后,卻硬生生忍住了,林顏瑤比自己矮半個頭,被她逼退,豈不是很沒面子。況且比起謝姝惜,她更討厭林顏瑤,憑什么裴世子對她冷若冰霜,卻會跟林顏瑤說上幾句話,定是林顏瑤死纏爛打。
“關(guān)你何事?”她回?fù)舻馈?p> 囂張成這樣的人算是少有的,林顏瑤哪肯咽下這口惡氣,雙手叉腰想要回懟。
謝姝惜攔腰截住她,轉(zhuǎn)而朝魏霜嬈笑得嬌甜無害,似乎對于魏霜嬈的譏諷渾不在意,語氣真摯十足:
“是呀,阿姝不如魏姐姐見識廣,頭次見將百類花種盡收眼底,實在喜不勝收?!闭l能想到笑容如此友善純真的小姑娘,剛剛連捅兩個人眼睛都不帶眨的。
此話極有水平,即反駁了魏霜嬈那句“真是個沒見過市面的”,同時又恭維了裴夫人,簡直滴水不漏。
魏霜嬈沒想到她不是個受氣包,且完全不好對付,只能不甘心的罵句:“鄉(xiāng)巴佬?!?p> 魏夫人趕過來正好聽到這句,強撐著的溫婉表情瞬間瓦解,要知道戶部侍郎梁家小姐現(xiàn)在關(guān)在廟里呢,據(jù)說人瘦得僅剩骨頭,天天哭喊著說知道錯了,他們魏家可不想出第二個梁繡雪啊。
她狠狠扯過魏霜嬈讓她道歉,魏霜嬈性子驕傲哪肯丟這個臉,又羞又氣得推開魏夫人,跑去找要好的小姐妹傾訴。
由于魏夫人沒料到自己會被推開,在毫無準(zhǔn)備的情況下,不由后退踉蹌差點摔倒在地,幸虧被人扶穩(wěn),不然要出大丑。
待站穩(wěn)后,魏夫人意識到大庭廣眾下,被女兒弄得沒臉,一雙雙眼睛全都盯著自己,她努力壓制住火氣,替女兒向謝家三小姐賠笑道歉。
“沒事,阿姝知道魏姐姐是無心的?!敝x姝惜道
她越表現(xiàn)得大度懂事,就越把魏霜嬈承托的無理取鬧,小家子氣,氣度竟不如比自己小的姑娘,簡直白長了年紀(jì)。
霎時間,在場的都有了計較,魏夫人更是尷尬,不懂自己女兒怎么可以蠢得令人發(fā)指,上趕著讓人損一頓,都不覺得自己錯了。
是該偶然試試謝兮的慣用招數(shù),你看效果多好,短短兩句話便極具殺傷力,謝姝惜對此由衷的表示敬佩,并決定以后必要情況下使用此招,能省去不少麻煩呢。
林顏瑤一下子揚眉吐氣了,連帶著心情都舒暢許多,她帶著謝姝惜入席,遠(yuǎn)遠(yuǎn)地用眼神挑釁坐在斜對面的魏霜嬈,魏霜嬈當(dāng)然不甘示弱,狠狠地回以眼神。
“瑤瑤,我問你個事,你常戴的那塊刻著“瑤”字的玉佩去哪了?”謝姝惜出聲打斷兩人如火如荼的眼神廝殺戰(zhàn),靠近問道,她發(fā)現(xiàn)林顏瑤腰間是另一塊玉佩,與原先那塊非常相似。
“不在這嗎?誒,不對,不是這塊,大抵是丫鬟掛錯了吧?!?p> 林顏瑤隨手拿起腰間玉佩,不在意的瞥了眼,發(fā)現(xiàn)與常戴的那塊甚是想象,猜測興許是丫鬟粗心掛錯了,沒有過多在意。
看來,問題出在林府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她也能推測出來,大致了解后,謝姝惜不再想下去,將目光轉(zhuǎn)移到桌上。
席桌中備好如意糕、四色酥糖、玫瑰酥、桂花糕、碧粳粥等酥糕點心,裝在掐絲海棠描金碟中。每疊只裝三個顯得精巧好看,美觀整潔,每疊分量不多卻架不住種類多,謝姝惜拿起筷子吃了幾口,又放了下來,端起茶水清口。
盡管味道軟香甜糯,酥香可口,在吃多了的情況下,容易導(dǎo)致腔中厭膩,何況甜食更是如此。
像此種大宴席,排場擺盤好看才是第一位,好不好吃一點都不重要,畢竟哪有人是為宴上點心來的。
卯時吃的早膳到現(xiàn)在消化的差不多了,幾塊糕點根本不夠填飽肚子,而受此苦惱的怕只有謝姝惜和林顏瑤。其余小姐舉茶吟詩作對,神采奕奕陶醉其中,比開宴前精神多了,二人面面相覷,相對搖頭無言,作詩吟詠于她們來說不感興趣。
魏霜嬈坐在斜對面,一直暗中觀察她們二人,將此舉看在眼里,斷定二人絕對是身無長技的草包,真覺皇天不負(fù)有心人,可算抓到把柄了。
于是便站起來朝謝姝惜舉茶道“謝三小姐,方才是我失禮了,我跟你賠個不是,誰人不知謝大小姐慧智蘭心,作為妹妹的你,也不差吧?!?p> 你品,你仔細(xì)品,她那時來誠心道歉的呀,壞心思全藏在后半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