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未必有趣,宮宴上的人卻足夠有趣。
赴宴時雖同乘一輛馬車,卻彼此相顧無言的太子與太子良媛,此時并坐一處,頻頻笑顏相對。穆輕眉撐著下巴歪著腦袋,瞧瞧哥哥給楚朝歌倒酒的溫柔模樣,又看看楚朝歌捧著酒杯朝著穆青和微笑的動人神態(tài),若不是自己知道這兩人平日里的真實相處狀態(tài),只怕也會被蒙騙過去,心中由不住贊嘆他們當(dāng)真是演戲的高手。
新婚燕爾、夫妻感情一向和睦的二殿下這次卻是一個人赴宴,他的妻因為有身孕,更因為是南安侯家的女兒,并未能進(jìn)宮。穆青云便與穆輕眉坐在一處,兩人都閑得無聊,干脆猜起了每個節(jié)目入場的樂府宮女的數(shù)量。穆輕眉猜了個“九”,穆青云猜了個“十二”,誰知入場的足足有十八個,穆輕眉差距更大,先飲一杯。
兩人喝了些酒,便又閑聊起來,穆青云才剛二十就要為人父,滿腦子想的都是自己的妻子,這些天愁得沒地方說:“思嫻性情雖堅韌,卻說到底也柔弱得很,前些天她夜里偷哭,只當(dāng)我不知呢,可我早就聽見了,卻連抱她一下都不敢——她總不愿讓人瞧見軟弱的一面。南安侯老夫人與張甫杭沒了的消息,我連說都不知道怎么和她說,只怕她孕中愁思出了什么事?!?p> 他滿面愁容說了半天,穆輕眉便只好勸他:“圣旨不是下了嗎?也算是有個慰藉,我覺著,你過些時日還是告訴思嫻才好,你也知道,她是極堅韌又有主意的人,你若不說讓她不能守孝,只怕她將來知道了越發(fā)委屈。”
這道理穆青云如何不知,只是苦于不知道如何開口,兩人一起嘆氣,沒一會兒到了宮宴快結(jié)束。穆青云——“咦?”了一聲,與穆輕眉耳語:“今年圣上竟沒催婚?”
往年宮宴,晉帝年年都要問一遍穆輕眉可有看上的兒郎,穆輕眉年年插科打諢總要敷衍了去,可巧今年晉帝竟然沒主動提起這事,穆輕眉心里正慶幸,聽見穆青云的話,低聲兇他:“別烏鴉嘴!”
“輕眉,今年可有看上的兒郎啊?”穆青云憋不住的低笑在穆輕眉耳邊響起來,她狠狠掐一把穆青云大腿,滿臉的遺憾:“還是沒有?!?p> 她這話一出,坐在上首的晉帝與幾位后妃難得的萬眾一心、眾志成城,就連平時互相看不順眼的曹德妃和程皇后也統(tǒng)一了戰(zhàn)線,把剛剛晚宴喝的酒水一起化成了苦口婆心的唾沫星子:
“公主啊,這世間男子哪可能有既英俊帥氣又文采出眾、又武藝超群的——除了咱們陛下——你何不放低些標(biāo)準(zhǔn),準(zhǔn)能找到性情人品不錯的?!?p> 這些話穆輕眉年年都得聽,這些妃子們一個比一個機(jī)靈,都知道圣上也是人,也喜歡熱鬧,只是她們哪里敢和皇帝說道這些,卻全宣泄到了穆輕眉這兒。
有人開了頭,宮婦們便都念叨起來:
“是啊,是啊。”
“聽說那個趙家有個小兒子,長得那叫個俊??!還有王家的侄子,文章寫的那叫個一絕!還有!劉家大兒子!一個人能打倒十個!公主,你找個日子會會他們?”
“不錯!不錯!”
宮婦們一開始念叨,滿屋的公主皇子都禁了聲,年紀(jì)大些的,諸如穆青和穆青云,都憋著笑看笑話,年紀(jì)小些的,瞪著一雙雙好奇的眼睛看自己平時見了面恨不得把對方當(dāng)空氣的母妃們團(tuán)結(jié)和諧得像是姐妹。
在這樣的念叨下,穆輕眉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始作俑者,晉帝。果然,晉帝清清嗓子,道:“爾等別逼輕眉——輕眉,明年就要春闈,你到時候看看有沒有喜歡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