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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燈初上人未歸

086 離京

華燈初上人未歸 漾合 2337 2020-05-19 23:04:00

  楚留澤下朝回來的時候,公爺夫人正指揮著滿府的人將各式各樣的家當拿出來,滿當當擺了一院子。

  他穿過紅木椅子、四方八寶桌、乃至于一架上面并沒有幾本書的書架,詫異而無語道:“娘,我是去處理侵地案,又不是搬家,您這陣仗也太大了!”

  “誰知道呢?能準備多少是多少?!?,公爺夫人一手拿著冊子,一手提著毛筆,賬房先生一樣,看著侍從們搬出一樣家具,便悠哉悠哉在冊子上劃掉一個。

  楚留澤目瞪口呆看著一架黃花梨雕床被搬出來,愁得滿頭黑線,道:“娘!寧華公主沒準兒要一塊兒去!我這么高調(diào),像什么樣?”

  他壓低了聲音,解釋:“朝臣的折子成天雪花一樣往圣上那兒飛,寧華公主罵名傳得甚囂塵上,何況如今王家沒了親閨女與外孫,舍了整個馮家,早憋了一肚子氣。所以這皇家、王家總得各退一步才是,你說是不是?”

  “所以就讓自個兒的女兒去江夏?!”

  楚留澤聳了聳肩,隨口答:“再是嬌寵,在皇位面前算得了什么?”

  當今圣上,對待自己的女兒,像是提著一桿秤的小販,斤斤計較、審時度勢。

  能彰顯自己有情有義的一面、又無損于皇帝權(quán)威的時候,什么都肯為寧華公主做;可但凡有了利益之爭、與他的皇位掛上了鉤,卻當即便能做出取舍:毫無疑問,穆輕眉是被舍棄的那一個。

  楚留澤猜的沒錯。

  九月啟程的時候,穆輕眉果然與他們一起離開了京城。

  說“他們”倒也實在:楚留澤毫無懸念地帶了盈盈同去。

  大概實在是閑得沒事干,穆輕眉時常拉著盈盈聊天,問的問題千奇百怪、總能惹得盈盈臉紅:

  “你什么時候?qū)W會騎馬的?”

  “這半年多在公爺府上學(xué)的?!?,盈盈熟練地牽著韁繩,答。

  穆輕眉與他并排,瞧著他走馬的模樣,隨口便說:“那教你的師傅可真是下了心思,瞧你這幾天連日趕路,竟也不累?!?p>  盈盈抿唇,臉上綻出幾分軟軟的笑意——楚留澤是用了心教他的,一門心思把他培養(yǎng)成雷厲風(fēng)行、武藝超群的俠客;可惜盈盈骨子里總還是綿軟的,尤其提到楚留澤,總能生出無限的柔情。

  “是小公爺教我的?!?,他笑瞇瞇歪著腦袋看穆輕眉,不自覺地昂起頭,神色里帶出幾分得意與暢快。

  “哦……我懂了?!?,穆輕眉微牽韁繩,讓自己的馬離得與盈盈更近,湊在他跟前低聲說:“是楚留澤是對你下了心思的。”,她把“楚留澤”的名字咬得很重,緩緩道。說完,還附贈一個“你知我知”的俏皮神色。

  盈盈的笑意便更濃了,紅著臉別過了頭,一臉的傲嬌得意。

  “干嘛呢?”,楚留澤調(diào)轉(zhuǎn)馬頭,皺著眉問他倆:“你倆哪兒來的那么多共同話題?”

  穆輕眉吐了吐舌頭,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楚留澤言語里帶著笑意,招呼盈盈:“來,咱們一起?!?p>  “我來了?!?,盈盈牽著韁繩,頭都不回,隨口與穆輕眉道:“殿下,我先去了?!?p>  “我還沒說話呢!”,穆輕眉瞪著這兩人的背影咕噥,隨口道:“我管你們呢!等我去了廬江……”

  她話說到一半,卻又猛地止住,潛意識里一次次地提醒自己,此番離京,不過是權(quán)宜之計,與承蘭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與承蘭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承蘭……

  他在做什么呢?

  馬蹄在這官道上肆無忌憚地奔馳,驚起飛揚的塵土,也驚起一雙人忐忑不安的心。像是懷揣著熱血的年輕戰(zhàn)士,穆輕眉就這樣奔赴于心中的圣地,衣袂翻飛,蝴蝶一樣,義無反顧地飛向重重宮墻外的另一番天地、錦衣玉食掩蓋住的別樣慘烈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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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中無老虎……”,承蘭放下書卷,面色是異樣的寵溺柔和,笑道。

  “這個我知道!猴子當大王!”,典章一股腦喊,喊完才問:“那公子,猴子是誰?!”

  承蘭瞥他一眼,眼里卻滿是笑意,答:“哦?這個么……我也不知道?!?p>  “那您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典章的求知欲像是秋季干枯的木柴,遇到火苗便騰騰燃起來。

  可惜承蘭卻已經(jīng)不再回答他的問題,徑自進了里屋換衣裳。典章?lián)蠐项^,納悶:“公子究竟是什么意思?!”

  卞正翻了個白眼,反問他:“最近廬江來了誰?”

  “寧華公主?。 ?p>  “封地在江夏郡,她卻來了廬江,你說呢?”

  “哦!我懂了!”,典章興奮地合掌,大聲道:“公子是說寧華公主!”

  可他轉(zhuǎn)而卻又詫異了:“所以呢?公子現(xiàn)在要去做什么?”

  回答他的是卞正的白眼與嘆息:“冥頑不靈!”

  沒有戰(zhàn)事、地處邊疆、又人口稀疏的廬江郡如今終于迎來了一件大事:寧華公主穆輕眉來赴宴了。

  百姓們匯聚于街巷,墊腳引頸興沖沖地看著遠遠到來的公主儀仗。

  承蘭在酒館坐著,說是想來吃面,眼神卻總是飄忽著往大街上竄。

  “那寧華公主可是絕色!聽說當年與那楚家的小公爺不過是匆匆一瞥,卻惹得對方日夜難眠,真真是郎有情而妾無意!可憐那楚小公爺,倒真是個癡情人,巴巴地等到現(xiàn)在!”

  “你別胡說!那楚小公爺?shù)姆攀庯L(fēng)流之名傳了又不是一日兩日了……”

  “去!你懂什么!”,說這話的人一聲冷哼,繼續(xù)興致昂揚地道:

  “還聽說那寧華公主琴棋書畫無所不能、詩書禮樂更是一絕!曾有一日于月下彈琴,一曲罷,眾人皆含淚難言,再看天色,竟剎那轉(zhuǎn)陰,原是也跟著落了淚……”

  承蘭聽得好笑,搖搖頭,又倒了杯茶喝。

  轉(zhuǎn)眼,公主的儀仗便到了近前,眾人沸騰起來,一個個恨不得踩上高蹺,好看一看皇家的氣度。

  承蘭不由放下了茶杯,也側(cè)身往樓下望去。

  “早知道你要出來鬧騰,就不叫這儀仗了!真是白費心思!”,楚留澤的聲音越來越近,仍舊是那般不守規(guī)矩。

  “誰說我要鬧騰了?餓了吃點東西還不行嗎?”

  這聲音,俏皮而跳脫,就這樣輕巧張揚地闖入承蘭的小隔間,撞進他心里。

  端茶的手忽然便沒了力氣,承蘭怔怔望著門外,幾道身影影影綽綽,看不真切,唯獨那一抹紅色,熱烈燦爛得像太陽。

  那生機蓬勃的聲音繼續(xù)說道:

  “吃乃人生頭等大事!你知不知道?!”

  心擂鼓一樣響著,震得他神思飄蕩。承蘭深吸一口氣,再也不逃避。

  繞過了那扇屏風(fēng),雕花木門緩緩開啟。

  一襲白衣的俊俏公子立于門后,像是流轉(zhuǎn)的月光順著流水傾瀉而下,承載了難言綿長的情思,蕩漾出婉轉(zhuǎn)絢爛的流光,在穆輕眉的眸中,永遠熠熠生輝。

  忽視眼前眾人的驚詫、以及突如其來的沉默,承蘭直直地望進穆輕眉的眸子,莞爾道:“阿眉,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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