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暮暮,月色姣姣,十里花坊流鶯喚,溪堂外,楊柳畔,滿樹東風(fēng),玉顏依舊。
只見小船無人搖槳,卻能順?biāo)従彾?,船上,一襲白衣若雪,不沾染世俗紅塵,在這鶯鶯燕燕的十里花坊中似仙一般的存在。
由遠而近,小船在樓外的木階處停下,眾人一見,竟噤聲不語,癡癡地望著那船上之人。
女子皆掩面嬌羞,癡迷留戀,男人個個發(fā)愣出神,足以見得來人驚為天人。
可就在這鶯燕滿天的十里花坊里,卻有一人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地坐在坊樓的最頂層,臨窗而望。
黑色連帽的披風(fēng)之下,容貌盡掩,無人得知那是怎樣的一個人。
那船上之人緩緩抬頭,玉骨白扇遮面,抬眸看向頂層,下一刻,身影飛躍,踏過半空,穩(wěn)落在頂層那人的身邊背對著他。
樓下眾人嘩然,女子紛紛失落低眸,一臉哀傷。
“下次來的時候別太隆重,省得哪個多情的女子又要哭天喊地,要死要活地嫁你?!痹具€低頭品茶的黑衣人緩緩開口,卻是溫柔如玉帶著一絲疲憊的女聲。
“若是真有哪個女子哭著要嫁我,只需讓她在我身邊待上三天,恐怕她要哭著喊著要回去了呢!”
“罷了,反正你貴為桑川閣閣主,自是沒人敢拿你怎么樣?!?p> “你……”桑川收起折扇,尋一旁坐下,看著那隱在黑暗之下的一片陰影,緩緩開口,卻又只道出一個你字,再無其他。
“今夜的好戲,差不多該上演了,你我就待在這等著看吧!”那女子淡淡道。
“今夜月色正好,配上這樣一出好戲,不知明日該是怎樣的情景?”桑川將扇子放在桌上,端起一杯清茶,輕啄一口,抬眸看向遠處的一輪明月。
“無論如何?不管成功與否?我們的目的都達到了,明日過后,就該開始下一步計劃了?!?p> “可你……”聽了她的話,桑川心中不免多了些擔(dān)憂,可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口,無奈地又把話頭吞了下去。
“我如何?”那女子抬起頭來,開口,語氣卻如寒潭一般。
桑川一愣,原本眼底的擔(dān)憂變成了詫異,還有一絲絲不可置信,卻又連忙掩去。
而后才換上一副嚴肅地臉色開口:“我想問的是,你如今身在玉金,天晉那邊又該如何?”
“無妨,天晉那邊我自有計策瞞過去。如今玉金的事也快了了,再過一日,我也該回天晉了?!?p> “可若是被那兩個人發(fā)現(xiàn),你豈不是陷入困境?”
桑川雖然知道她能夠處理妥當(dāng),可心中不免還是擔(dān)憂。不由得又多看了她幾眼,卻一眼也沒看到她的面容,更難消說是一絲神情了。
“他可有來找你?”她沒回答桑川的問題,反而是突如其來一句,差點讓桑川沒反應(yīng)過來,停頓了一下。
心中反應(yīng)過來她問的是誰,于是緩緩道:“還未,自上次一別后便沒再見過?!?p> “嗯,”她低低應(yīng)了一聲,又道:“有些事,就別讓他知曉了,免得日后他承受不住?!?p> 桑川聽著,端茶的手卻是頓住,這話里的意思是……想著,他抬眸望向?qū)γ娴娜?,一時之間不知眼前人究竟要干什么?
“傅家覆滅,如今玉非誠也在掌控之中,你就不要再冒險了吧!萬一……”桑川話至一半,后面的話再難開口,面上的擔(dān)憂更重。
“傅家只是開始,再者,我總覺得這中間太過于順利了,心中隱隱覺得不安,所以……”
她話說至一半,卻沒再開口,只是安靜地坐著,但話后的意思桑川早就了然于心。。
許久過后,她緩緩摘下披風(fēng),只見她面帶白紗,卻能隱約看見臉頰至脖頸間的黑紋纏繞。
桑川原本見她愿意解下披風(fēng),心中甚悅,卻瞧見她的臉和頸間的黑紋,眼眸的光亮瞬間暗了。
“你……”
“我自己下的毒?!彼?。
桑川聽著她那淡漠的語氣,仿佛她說的不是她自己,而是與她毫無干系的人。
“你知不知道這毒這天下無解?”或許是惱她不憐惜自己的性命,又或許是惱自己的無用,桑川一時沖動,竟沖她吼道。
“我知道,正因為我知道,所以我才這么做,如果不這么做,傅家就不能連根拔起,太子也不會被廢那我所做的一切都將白費?!?p> 她抬眸對上桑川投來的目光,盡管她知道他擔(dān)心,惱怒,卻依舊不喜不怒,淡泊如水,不起一絲波瀾。
“你……”桑川見她毫無波瀾,心中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他了解她,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即便豁出性命她也不會退縮。
“你不必擔(dān)憂,這毒雖無解,可源山有一物能壓制毒性,不讓它擴散至五臟六腑,所以我并無大礙,加之當(dāng)時下手時分量不重,如今頂多就是毀了容貌而已?!?p> “他可有看過?”
“他最近不知跑哪去了?不在天晉?!?p> “不在?”桑川不由得疑惑,他從不會不辭而別,怎么如今卻……
“嗯,自從傅家滿門抄斬后就沒見他了?!?p> “那你派人去找了嗎?”
“派了,可回來的人都說沒消息。”
“他從不會這般不說一句就離開,看來是遇到什么事了。我這兩天讓各地的暗樁四處打探一下?!鄙4ㄝp搖折扇緩緩道。
她起身,站在窗前,看向遠處的夜色,過了一會兒才轉(zhuǎn)過身來朝著桑川說道:“明日過后,下一步計劃你得親自去,那邊我已經(jīng)埋好眼線了,你到了之后,將這個掛在你的腰襟上,他自會和你碰頭?!?p> 說著,她拿出一枚紫玉遞給桑川,又道:“此次路途危險重重,你自要小心些,我會派人暗地跟著你?!?p> 桑川接過那枚紫玉放進懷里,輕搖折扇,緩緩開口:“我這一走,恐有些時日,你一個人可行???”
她看著他,輕輕點了點頭。
兩人不再言語,靜靜地看著遠處的皇宮。
直到亥時三刻,皇城之中火光乍現(xiàn),帷幕落盡,這一場好戲也終將要結(jié)束了。
“看來這場戲要結(jié)束了?!彼蕦m方向,輕聲言語。
這時,桑川閣密探走了進來,在桑川耳邊不知言語了些什么,完了又急匆匆地離去。
“密探來報,說一切順利,只是宋宜那邊出了些意外?!?p> “無妨,那個女人本就難堪大任,一門心思都注力于兒女私情,深宮爭斗,也不知玉陵才女這個名號是誰打響的?!?p> 她提起宋宜,臉色瞬間冷若冰霜,毫無一絲柔和。
“既如此,你為何還要進宮去幫她?”
聽到桑川問,她嘴角微揚,淡淡道:“若沒有她,這場戲可就太沉悶了。”
她言罷,笑了笑,眨眼間,已然又換上了那副冷冰冰的面容。
“走吧!時間到了,我們?nèi)タ纯矗@場好戲要如何收場?又是誰贏了這一局?”她說著,已然起身,自顧離去,桑川頓了一下,起身緊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