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羅鏡賢一早就去了墳地,是昨天父親身邊那個叫阿星的仆人,原來這一塊地方都是羅酉文的人,難怪昨天那一番打斗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而羅子蘊在目送羅鏡賢出門以后,也坐了羅酉文的馬車,說要去賀之纓的府邸。
是昨天那個上山來的奴仆給她趕的車,她上了車,就跟他講話。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陳棟,是陳先生給我起的名?!?p> 羅子蘊問:“陳先生一直是這里的主人嗎?”
陳棟答:“不是,這里的主人本來是陳先生的朋友,現(xiàn)在他外出,陳先生接管了這里?!?p> “陳先生……平日怎么樣?”
“陳先生平日看起來也很嚴(yán)肅,但是待我們很好?!?p> “那……”羅子蘊話講一半,覺得這事怎么問都很奇怪,想了想,她問,“他平日都干些什么?”
“他平日都在外面,我們也不知道去干些什么,阿星跟陳先生比較多,姑娘可以問問他?!?p> “不了?!绷_子蘊就是問問,想必也問不出什么來,昨天那一番講話可以看得出,除了不能接受娘親死去這一事實外,他都表現(xiàn)正常,甚至讓她提防羅鏡賢……但是,這難道也不是瘋話嗎?
羅子蘊陷入自我懷疑,其實羅鏡賢為人如何……她確實是,越來越不能確定了……
只聽那陳棟又說道:“您現(xiàn)在去,恐怕御史大人不在?!?p> “為什么?”
“自大人上位而成名以來,訪客無數(shù),但能見真容之人,寥寥無幾。這位大人常年巡游在外,他那座府邸,不過是為了養(yǎng)著那些沒飯吃的下人。”
“沒飯吃的下人?”
“賀大人每次回京,都會撿一兩個人來。大都是流浪漢。”
倒是有一副悲天憫人的好心腸。
馬車跑了許久,陳棟忽然道:“姑娘真是好運氣,我剛瞧見賀大人的馬車了?!?p> 羅子蘊“嗯”了一聲。沒有下文。
到了那座府邸門前,馬車停了,羅子蘊下了馬車。陳棟到門童那去通報。
羅子蘊站在正門前,發(fā)現(xiàn)這個賀府光大門就比羅家的大了兩倍。便問陳棟:“這位賀大人家里很有錢?”
陳棟答:“確實很有錢,說是祖父留的家底,不過這位大人也很低調(diào),我們只知道他有錢,也不見他揮霍,他的錢都拿去救濟(jì)百姓了?!?p> 羅子蘊點點頭,正好那門童出來了,朝羅子蘊深鞠一躬,道:“陳姑娘,賀大人請您進(jìn)去?!?p> 陳棟忙道:“姑娘進(jìn)去吧,小的在這等著。”
羅子蘊道:“行。”接著跟著那門童進(jìn)去了。
進(jìn)門就是好大一片空地,進(jìn)了第二個門,還是一片空地,左右種了兩棵光禿禿的樹,再是第三個門,還只是種了一圈光禿禿的樹,地面,墻壁都及其干凈,四下無人,連個掃地的仆人也沒有,這宅院給她的感覺就是說舊不舊,新也不新。但就是有一種年代沉淀下來的成熟感,肅靜感。
堂屋開著門。那門童道:“大人在里面,小的就不送了?!?p> 羅子蘊不敢怠慢,端端走了進(jìn)去,進(jìn)門入目的是一個紅木圓桌,青石板鋪的地面,兩邊是紅木的桌椅,正前方是一幅看不懂的字畫,但是但是還是沒有人。
沒見到主人,她不好坐下,她朗聲問了句:“賀大人?”
“姑娘是陳馬義什么人?”
這時,右方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羅子蘊望去,一個身著鈷藍(lán)色廣袖長袍的年輕男子走出,他皮膚及白,長得清朗純凈,但面無表情,嘴角似乎是慣性地緊繃下撇,看著頗有些超出年齡的嚴(yán)肅與冷靜。
羅子蘊答:“陳馬義之女,陳子蘊?!闭f著從錦囊中取出一枚玉牌,這是陳棟給她的,這是能證明“陳馬義”身份的東西。
賀之纓只淡淡督了一眼那塊玉牌,走到邊上的椅子旁,坐下,道:“請坐,陳姑娘前來,所為何事?”
“我要一個名單。”羅子蘊也坐下了,語氣嚴(yán)肅,“禮部侍郎何禮孜,為其定罪之人?!?p> “太多了?!辟R之纓答,“當(dāng)今陛下可算?”
“算?!绷_子蘊語氣冷冷地,厲元琛是壓死這件事的最后一根稻草,為什么不算!
“不論多少,哪怕是只講了一句話的,我也要知道他的名字?!?p> “定罪當(dāng)天,我雖有幸在場,但朝臣以眾暴寡,你若要我詳細(xì)到每一個人,那不可能?!辟R之纓擺了擺手,道,“平安,去備筆墨。”
羅子蘊道:“如此也可,還是多謝賀大人?!?p> 賀之纓站了起來,朝書房走去,道:“陳姑娘可隨我移步書房談?wù)?。?p> 羅子蘊也不拘這一小節(jié),直接跟著他進(jìn)了書房。
他的書房也很干凈,空曠,書架上只寥寥放了幾本書,沒有花瓶,沒有多余的桌椅,桌上只有那文墨四寶,那個叫平安的侍從站在邊上給他研墨,賀之纓端端正正坐下,接過筆,寫了起來,道:“書房沒有椅子,委屈姑娘一下?!?p> 羅子蘊沒心思想這個,也沒作答,只盯著他下筆。
他又道:“官職,家世背景,可也需要?”
羅子蘊倒還沒想到這個:“寫。”
他便接著奮筆疾書。羅子蘊問道:“你常年巡游在外,還能記得這么多人?”
賀之纓頓筆,想到了什么,隨之露出輕蔑的一笑,但那是很短暫的,一閃而過的情緒。這個御史大人,好像臉上從來不會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文武百官內(nèi),只要有貪污受賄、濫殺亂伐之過,他都會知道,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扳倒他們,區(qū)區(qū)名字,家世背景,早就研究了個透。
羅子蘊忽然問:“你既然都認(rèn)識,那世家子弟中,有沒有叫紀(jì)沛川的?”
賀之纓想了想,道:“姓紀(jì)的,只有左丞紀(jì)信平,膝下一子,名紀(jì)樂行?!?p> 羅子蘊又道:“董國呢?”
賀之纓再次頓筆,抬頭看著他,認(rèn)真道:“董國皇室之姓?!?p> 羅子蘊頭頂“嗡”地一聲,耳邊有什么炸開了。
“當(dāng)真?”
“當(dāng)真。不過,董國皇室人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你問的人,也許只是董國別的地方逃來的,畢竟那里有的地方環(huán)境惡劣,厲國這幾年收納的董國人也不少。”
“有錢人呢?”
“有錢人也多。有的甚至住在京城做起生意來了。”賀之纓邊寫邊道,“皇上不想管,畢竟這也不是什么壞事,他倒是想維系兩國和平關(guān)系?!?p> “說起來還有一事,我要問問你?!?p> “請講?!?p> “十七年前兩國和平,是不是因為董國偷送了一個質(zhì)子到厲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