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你們該走了吧?”吃飽喝足的淮若跑到喬順?gòu)股砼酝低党端滦洹?p> 池里的魚搖搖晃晃,鱗片將日光打回天上,晶瑩而迷人。同它們說話愜意得緊,喬順?gòu)挂酪啦簧帷?p> “郡主啊,今日你們在這兒時間太久了,先生該休息了!”見她不想走,淮若就繼續(xù)催她。
今日帶莫少厭過來確實有些叨擾之意了,此時太陽已經(jīng)打西,又叫淮若再三催促,只好勉強(qiáng)同意,道:“好吧,”再低頭看魚,“那么明日再來看你們?!?p> 順?gòu)雇~兒們打了招呼,有幾條撲騰著擺尾向她示意,瀲滟水色與光滑的彩鱗相得益彰,連落下水那刻激漾的水珠都美得讓人沁醉。
與南橋先生告辭,莫少厭仍沉浸在他的經(jīng)學(xué)世界里。
“先生經(jīng)文釋疑,講得都極妙,郡主卻只跟那池中物說話,也不好好聽這圣德人的講義?!蹦賲挵偎疾坏闷浣?,如此圣賢說,她一個未來的一城之主居然不當(dāng)回事。
喬順?gòu)箷]聽過嗎?這南橋先生可是喬大仁親自從仙居請來教育她品學(xué)的,自打六歲就開始聽他講課了。莫少厭今日問詢的,她兒時就都已清楚明白。
也不解釋這些,只是回頭看莫少厭,嘴角浮起一抹溫雅的笑,道:“池中之物未必是什么都不懂,你又不是它們,你怎知它們是無情無理的空腦袋?”
頓了頓,順?gòu)寡鲱^凝神,神情舒然,仿佛半空中正有她所惦念。像是自語,又像是說給別人聽:“水中生長的魚兒,它們只是沉默不語,可也是這自然的造化,它什么都懂,也同生活在這里的凡人一般,總是把美隱藏在自己平凡當(dāng)中,緘默不言丑惡之事。”
說罷回過頭來,仿佛剛剛說話那人不是她,悠閑而去。
三人之間又是一陣沉默。
不知不覺,莫少厭與她的距離又回到了十步。
“總是把美,隱藏在自己平凡當(dāng)中,緘默不言丑惡之事……”莫少厭重復(fù)這她的這句話,若有所思地看著前面那個笑容可掬的少女。
暖洋洋的光傾灑下來,如神明降臨。喬順?gòu)固糁_,跦跦沿路。
千峰疊嶂之間,草植綠樹成蔭,翠微一片,云彩蓬松舒卷,將太陽鑲在了山尖尖上。
霧氣繚繞,有一個白衣道童自高山巍峨之處來,手捧一顆沙果大小的甘霖云珠。
云珠在她手里懸空而棲,她亦是小心翼翼地捧它一步一步下臺階。
喬順?gòu)贡静挥钤?,卻見前面階梯有一個小男孩徒手向上爬著,他爬的認(rèn)真,她照顧手中云珠亦是認(rèn)真,眼見著白衣道童就要與他相撞了。
“哎!小道友且停下!”順?gòu)购澳堑劳?,可道童聽不見她的聲音?p> 幾步上前去,也觸碰不到她。
道童太專注,直接叫那小男孩絆倒。二人如期料,摔在一起。
甘霖云珠摔灑在地上,濺起好大水花,白衣道童當(dāng)即眼中噙淚。
“你是誰家的弟子?!這可是我凝了十五日才結(jié)成的云珠,你可得賠我!”
男孩子顫顫巍巍,臺階矮平寬闊,他也爬地費(fèi)勁。好像餓了許多天的樣子,嘴唇干裂,卻仍然費(fèi)了好大勁兒咧咧嘴,聲音喑啞道:“待我……到仙山頂,拜了師……”
“原來不是誰家的弟子啊,”不等他說完,小道童將他拖拉上臺階,靠著自己坐。
瘦瘦小小的男孩衣衫襤褸,辨不出原先的樣子。見他穿的破爛,連鞋子也破了,小道童心里可憐他,為他擦干凈手,說:“看你這樣子,算了!你就算我原諒和度算的第一人,云珠也不必賠了。”
小道童說完彎腰脫自己的鞋,交給他:“這道鞋都是一樣的,你我個頭也相仿,你看能否穿我的,”道童托腮看鞋,又眨巴著明閃閃的小眼睛望他,“不過大小不合適也沒辦法,我也只有這一雙鞋了,還望你不嫌棄吧?!?p> 小男孩拿著鞋還未換上,便向著下山的方向倒過去。白衣道童不吃力,也要倒下去。
喬順?gòu)雇俗约焊九霾恢麄儯乱庾R就想去救這兩個小孩兒。
撲了個空,她卻醒了。
又是一場夢啊……
坐起身掀簾探看,窗口還未亮,又朦朦朧地睡去。
白日里的相國府沒有閑人進(jìn)出時,便可以見仙鶴點水、紅鸚靜憩的景致,一呼一吸之間盡是寧靜祥和的氣息。
司馬桓華靜坐在水閣,手中捏訣養(yǎng)神。
亭閣的紗簾隨風(fēng)浮起跌落,卷起濕乎乎的下擺,“嗒嗒”打在亭閣的榭欄上又落下。
馬星昨日從安陵回來與司馬桓華相告了喬順?gòu)菇鼪r。自那時起,司馬桓華便一直不大高興,以致今日上朝議事都板著臉,旁的屬臣皆以為是哪兒的工作又出了差池,做事和言論都斟酌再斟酌。
其實司馬桓華只是在消化馬星的話。
想不明白就再想,如南橋先生一般打坐靜思。
他這一靜坐就是一整天,司晏在司馬桓華邊上已打起瞌睡,馬星早回了安陵為喬順?gòu)箿?zhǔn)備下個月的陽朔和陰溯之夢。
直至天將擦黑了,司馬桓華才開口問:“確實是天天在一處?”
司晏被他好嚇,驚醒了只一句:“是,馬星確是這樣說的。”
“看真切了?”
“是,我也去了有兩三回,那人都在。不過每回都是安分守在門外,連喬府都不進(jìn)的,師父且放心。”
“什么來頭?”
“是旗云山的弟子下山來歷練的?!?p> 司馬桓華疑問:“怎么來了安陵,安陵離旗云山還有段距離的不是?”
“好像是追了個會功夫的賊人,可旗云山抓著人了也不停腳,非得等賊人自己認(rèn)錯方罷休——師父也是知道旗云山作風(fēng)的,這才一路跟到了安陵?!彼娟坦Ь醋鹕恚鹚?。
司馬桓華緊閉雙目,看不見他浩如星辰的明亮眸子時,這臉廓才與他氣質(zhì)相符了。微挑眉,道:“這賊人也夠倔的,許是就出自旗云山吧。”
“這倒不知,安陵已將賊人送回犯案地了,大抵是不相干的。”
司馬桓華不輕不重地回了一句:“嗯,我再行考慮。”
大約是感覺司晏還傻站著,便一揮手,道:“你去吧。”
“是,大人?!彼娟虘?yīng)聲退至亭閣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