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后,紀林出現(xiàn)在了尹一一所在的酒吧門口,推門進去,樂隊演奏著《loving strangers》。尹一一坐在吧臺邊,上身隨音樂微微扭動,黑色毛衣裙勾勒出美好的曲線,一手托著腮,側著臉看著臺上的樂隊,睫毛又長又卷,鼻頭精巧微翹,透著一股子嬌媚感,嘴角勾起的樣子認真又美好,連紀林在身邊坐下都毫無察覺。
Loving strangers,loving strangers, loving strangers……
一曲終了,尹一一轉過身,臉上還帶著笑,睫毛翻飛,眼眸流轉,像是電影里的慢鏡頭,撞入紀林的眼睛。心漏跳了一拍,紀林腦里只有“一眼萬年”這個詞。尹一一見到紀林,笑容晏晏:“你來啦。喝什么?”
“Martini,Thanks.”紀林點完酒,扭頭看向尹一一,“平時都來這兒嗎?”
“對,有時候來這兒唱歌,有時候來這兒聽歌。”
紀林隨著尹一一的目光一起打量了一圈酒吧。小小的高于地面一點點的臺子就是舞臺,白色的聚光燈打向舞臺,主唱朝著尹一一的方向做了個wink。尹一一佯裝被Wink擊中,末了舉起雙手,指尖放在腦袋上,手臂圈成心型,眉眼彎彎,笑得像個孩子。坐在邊上的紀林嘴角都被帶著揚了起來,低頭喝了口酒。從小到大,在社里生活、學習,頂著“少班主”的光環(huán),誰見他不喊一聲“少爺”?人人都說他會投胎,生在紀陽家,衣食無憂,光環(huán)在身。只有他自己知道肩負多少家族名望,周圍就有多少人虎視眈眈,所以一路走來極度內斂,從不在外表露任何心事,好惡不言于表,喜怒不言于色。像尹一一這樣在外肆意大笑,是從來沒有的。
尹一一比完心,突然想到身邊坐著的紀林,有些不好意思地沖他笑了笑,嬌媚可人。紀林擺了擺手,像是想到了什么:“下次什么時候回BJ?”末了又欲蓋彌彰地加了一句:“想謝謝你和秦老師,到時候一起吃頓飯。”
“近期應該不會回去吧,沒事兒的,別在意,我也算是體驗一把樂隊。以前也都只是愛好三弦,沒想到這次真的救了場?!耙灰豢吹郊o林揚起眉,皺了皺鼻子補充:“真的,我還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在臺上彈三弦呢。”
“那你當初為什么想學三弦?”紀林疑惑,自己小時候背貫口,早起練功可都是迫于壓力。
“小時候就覺著雕花蟒皮好看?!币灰恢毖圆恢M,“堅持下來,是因為后來喜歡。而且?guī)熌镒龅耐愣裹S太好吃了,不舍得不去?!奔o林不動聲色地笑了,原來不但能睡還是個一點兒吃的就能被騙走的饞貓,“那就沒想過做個專業(yè)三弦?guī)??”就像自己一樣,當初相聲給自己帶來快樂,就堅持在這條路上走到黑。
“三弦對我來說,只是錦上添花的快樂。把自己的一個愛好當作職業(yè),那我就可能就會失去這個愛好?!?p> 紀林沉默了,現(xiàn)在對自己來說,比起相聲,演戲更讓人快樂。演戲只能是副業(yè),卿書社的牌子與口碑日后需要自己來抗,他也比誰都希望相聲這門傳統(tǒng)藝術能一直傳承下去。
“所以我非常佩服能把愛好發(fā)展成職業(yè)的人,就像你?!币灰惶痤^,笑顏如花,“十年飲冰,難涼熱血。”
紀林有一瞬間恍惚,有一瞬釋然,也有一瞬心動。眼前的女生,長成了紀林希望自己成為的樣子,知道想要什么,也知道為此要失去什么;既由著性子野蠻生長,也順著前路循規(guī)蹈矩。
樂隊切了歌?!鞍。∵@首歌!”尹一一驚喜地隨著前奏扭動,眉眼帶笑,眼底像是有一池春水,瀲滟得不可方物,“這是我最……”喜歡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下巴就被捏住,溫熱的鼻息掃過臉頰,男生的唇堵住了自己的嘴。冬天的嘴唇有些干燥起皮,卻掩蓋不住柔軟溫柔。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幾秒,尹一一的靈魂從天靈蓋飛到了空中,而煙花在腦袋里綻開。
“走吧,送你回去!”紀林松開女生,有些尷尬地把錢墊在酒杯底下,站起身。尹一一懵懵的,忘了和樂手們告別,跟著男生走出了酒吧。紀林稍稍走在前面,帶著少年特有的單薄感,但肩膀寬闊,不動聲色地為身后側的姑娘遮擋前路來風。尹一一盯著男生的后背有些出神,都沒感受到紀林的停步,一頭撞到了對方的肩上。“你再不帶路,我們就要在這個街區(qū)繞圈子了?!奔o林扭頭,眼底仿佛裝著許多星星。尹一一雙手揉著額頭,抬起頭——男生溫柔地看著自己,甚至可以看到他清亮的瞳仁上映出的小小的自己,分不清自己的臉紅是因為剛才的吻,還是方才的酒。
尹一一吸了吸鼻子,也不言語,扭頭就往前走。紀林笑著跟在后面,察覺到女生被寒風吹得縮了脖子,又加快腳步,走到了女生的前側。
過完馬路,尹一一抬手拉了一下走在前面沒有拐彎的男生的胳膊,放下手,指尖不小心滑過紀林的手臂直至手掌。紀林沒有回頭,偷笑著一把抓住了女生的指尖,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尹一一的手很涼,紀林的手燙得她一個激靈,試圖把手抽出來,抽一下,紀林的手就緊一些。尹一一沒轍,撇撇嘴,由著紀林牽著自己往前走。
兩個人一路沒有言語,走到公寓樓下,尹一一停住腳步,紀林松開了手,望著眼前的姑娘柔聲道:“上去吧,早點休息?!币灰稽c了點頭,轉身上樓。進了門都還有些恍惚,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走到窗臺,偷偷探頭朝下看。紀林站在路對面,抬頭望著公寓,路燈太暗,看不清他到底看向哪一層,也看不清他到底什么表情,只看得到冬天的風牽起的他的發(fā)梢與他的衣角,少年在昏黃的路燈下顯得稍許落寞。尹一一站在黑暗中,直到紀林轉身離開,路燈把他的影拉得很長,像是告別又像是挽留。
直到躺到床上,尹一一都還沒緩過來。在黑暗中閉上眼,眼前就浮現(xiàn)出逐漸靠近自己的微微側頭的紀林——雙眼微闔,鼻梁高挺,甚至能感受到他溫熱的鼻息。尹一一趕緊搖了搖頭,企圖把男生的臉從腦海里刪除,但顯然這只是徒勞。在第N次搖頭后,她停了下來,死盯住天花板,紀林憑什么就牽了自己的手?憑什么就親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