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狠的懲罰
“人呢？”林延澤平靜地問道。
“受傷的已經送到莊子上去救治，沒受傷的都被押在一連的帳篷里了?！眹乐O從容答道。
林延澤點頭。這個處置很恰當。
敬業(yè)莊那邊也不僅僅是種地，這幾年里殺了無數頭豬后，也培養(yǎng)出了幾個特殊人才。那些人看病不在行，但治療外傷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只要不缺胳膊少腿，那些傷員將養(yǎng)一陣子必然又能活蹦亂跳了。
“只是，平陽侯世子被誤踩斷了兩條手臂，傷勢很是慘烈，就是莊子那邊的大夫敲了，也說情況不太好?！眹乐O略微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稟報道。
雖然今天這亂局是預想之中的，但底線應該是沒有人落下殘疾。偏偏這平陽侯世子還是在混亂之中被誤傷的，實在沒地說理去。
平陽侯就這么一個兒子，一下子廢了兩條胳膊回去，恐怕那老頭不會善罷甘休。固然他動搖不了林延澤分毫，但他要是真在朝堂上鬧出些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戲碼來，也是夠膈應人的。
“他鬧事了嗎？”林延澤卻不太在意的樣子，輕飄飄地問道。
嚴諳答道：“他不在挑事的那幾個人之中，但后來，也是叫囂了幾聲?！?p> 林延澤更放心了，道：“那就是活該。且讓莊子上先給他治著，要是實在治不成了也有本宮頂著。傷了胳膊而已，又不是絕了子嗣，平陽侯不敢造次。”
嚴諳只覺得面前這個少年冷靜過了頭，也冷漠過了頭，以至于讓人不容易想起他才十三歲。再想到七年前他才六歲就和自己的父親當庭交鋒，嚴諳心中一聲暗嘆。
或許這才是一個天策明君該有的樣子。輔佐這樣一個君主，至少好過在承順皇帝這樣的君主手底下混日子。
“這是下官記錄的這次暴亂的經過，請殿下過目。”嚴諳恭敬地遞上一本小冊子。
離午飯時間也才過去了一個半時辰，嚴諳不僅穩(wěn)住了局面，還把事情經過都詳細地記錄了下來。憑這本事，林延澤就可以不計較嚴諳的父親是什么人了。
今兒這事說起來也不復雜，一開始就是有幾個紈绔見林延澤和徐昂都不在，因此午餐時就倦怠了些，用餐時說話，且浪費了糧食。這行為是有違營規(guī)的，他們的班長自然出來制止，而紈绔又記恨已久，不敢對林延澤和徐昂發(fā)的火都撒在了他們眼里沒有背景的班長身上，就打了起來。
這一動手可了不得。有幾個紈绔是想著干脆借這個機會沖出去，找到父兄庇護，這樣林延澤即使身為太子也不敢明目張膽地再把人抓回來，那他們就可以繼續(xù)逍遙自在。因此那幾個人不斷地煽風點火，就讓一場小小的班內沖突演變成了全營的大武斗。
要不是老兵和紈绔的戰(zhàn)斗力實在不在一個等級上，一連又已經歸心，今天說不得就要鬧出人命來了。
當然了，林延澤也正是對老兵的戰(zhàn)斗力有把握才敢讓今天這事發(fā)生。他是練兵又不是養(yǎng)蠱，實在是沒打算讓這個營里的人自相殘殺。
將最早動手的人和煽風點火之人的名字記下，林延澤就放下了那小冊子，走出草屋，對李豐道：“去敲鐘，讓所有人去操場集合?！?p> 李豐有輕功在身上，嗖嗖嗖地就上了高臺，頓時鐘聲傳來。
雖然“鳴金”和“鐘”都不是什么好意頭，但這個沒有電鈴的時代，也只好選鐘作為傳遞信息的工具了。
練了十天了，集合的速度倒還算快。隊列也已經練得有些模樣了，要是忽略掉底下這些人臉上或多或少的淤青，這樣的軍容在大越朝已經是上等。
“所有人，軍姿，到天黑為止?！绷盅訚蓻]有說別的，直接就是一條軍令。
不少人露出來苦澀的神情?，F在是三月下旬了，日頭漸長，更何況林延澤說的天黑，必定是不見一點日光的時候，那少說還要兩個時辰。
大部分紈绔們心中都充滿了悔意。明明知道殿下只是臨時出去一下，又不是不回來，怎么就有膽子鬧事了呢？
他們不知道，林延澤就是算準了他們心中的怨懟能蓋過理智的時候才出去的。換句話說，就是今天，哪怕王守仁不是要赴考，林延澤也會找個別的由頭出去。
此時林延澤帶頭站軍姿，紈绔們雖然身上還多少有些疼痛，卻不敢懈怠，一個個連手指頭尖都繃著勁。而一旦有誰敢有小動作，李豐這個不在集訓營治下的人就會突然出現，然后就是狠狠的一鞭子。
等熬到徹底天黑，硬生生是熬暈了一大半的人。還站著的，除了老兵，就幾乎只剩下一連的幾個尖子了。
林延澤稍微有些失望。站軍姿固然要耗費體力，但站這么久靠的就是意志力了。到了后半截，李豐已經不再去糾正那些人的姿勢了，就這他們也沒熬下來。這說明，這一批紈绔還是普遍意志力不行。
他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然后對還站著的人道：“你們且都回去休息吧，明天操課正常進行?！?p> 那些人互相攙扶著回帳篷，一時間操場上只剩下了林延澤和一片躺倒的人，有幾分“尸橫遍野”的意思。
對于這些人，林延澤就不打算客氣了。他找到那些被他記住的那些最早動手和煽風點火的人，依次走到他們身旁，一人一腳把他們都踢醒了過來。
“你們，每人去找嚴參謀領一把鐵鍬。”林延澤對著他們的語氣都帶著一些嫌惡。
這十來個人，在他心里已經幾乎被貼上不可救藥的標簽了，以后也多半不會得到重用。但本著“來都來了”的精神，林延澤還是打算再給他們一次機會。
只是，張寧說的那個“最狠的懲罰”真的有用嗎？不打不罵，也不餓著他們，僅僅是把人關起來而已。那種叫做“禁閉”的刑罰，真的有用嗎？
林延澤對此還是有一些懷疑，但反正只是一些被篩下來的渣滓，就當是那他們做實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