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刀

　　聽她一笑，紅姨娘也來了勁兒，連忙說道：“是吧？姑娘也覺得好笑，妾身看啊，這大少爺就是太張狂了，仗著自己是尚書府的公子，歷來不將人放在眼里，如今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被打成這樣，這是連人都見不得了?！?p>　　“嗯，可能，是他自己沒忍住，又作死了，所以才會遭此報應(yīng)。”顧錦一本正經(jīng)的說道，然而眼中那隱藏不住的笑意卻暴露了她心情很好的事實。

　　“妾身也猜是這樣，這不就叫自作孽不可活嘛，不過還有一件事，妾身覺得，姑娘聽了會更高興?！奔t姨娘眸中滿是興奮的光，賣關(guān)子似的說道。

　　“哦？看來姨娘今日得了不少消息啊。”顧錦故作詫異的說道。

　　“這哪算什么消息？等不了多久府中都得傳遍了，只不過妾身剛好親眼見到罷了。”她呵呵一笑，隨即說道：“方才我過來時，正巧看到夫人往老爺書房里去，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然而進(jìn)去還沒到一刻鐘，就被下人給請了出來，出來時那臉色白的呀，就跟……就跟那外面的雪色一樣，難看極了。就連眼眶里，都還藏著淚呢?！?p>　　“大姑娘，這可是頭一遭，您什么時候見過老爺訓(xùn)斥夫人的？總之妾身是第一次見，然而就是這第一次，也足夠讓人驚訝了?！奔t姨娘笑吟吟的說道。

　　柳氏在府中作威作福，不就是仗著顧曌的睜一只眼閉只眼？如今顧朝澤出事，柳清秋去書房還能是為了什么？必然是找顧曌主持公道了，結(jié)果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反被訓(xùn)斥了一頓，這可是這么多年來頭一遭，如何不讓紅姨娘激動？

　　柳如玉今日能被訓(xùn)斥，明日又是個什么結(jié)果，誰又能知道，總歸她不會風(fēng)光太久，早晚得從高位上狠狠跌下來。她如是想到。

　　“竟會如此？”顧錦捂著唇，眼睛微微瞪大，似乎是不敢相信，然而眼中卻極快的劃過一抹笑意。

　　好巧不巧，她前腳剛走，后腳柳清秋就去告狀，可惜時機(jī)不對，不然說不定父親還真會為了顧及尚書府的面子，要將軍府給個交代。

　　雖說最后的結(jié)果，要么是兩府又大動干戈的鬧起來，要么就是不了了之，但總歸是為了顧朝澤出了頭，這可讓她的心情就不怎么好了。

　　而現(xiàn)在巧了，顧曌早就知道前因后果，又將她喊過去故作訓(xùn)斥了一番，雖說口頭上沒占到什么便宜，不過也足夠?qū)⒋耸陆疫^了，柳清秋這時去，豈不是在顧曌剛冒起火的心上又澆了一桶油？就這樣，能給她好臉色那才奇了怪了。

　　“可不是！妾身這還是第一看夫人臉色那么難看的模樣?！奔t姨娘捏著帕子，捂著嘴，笑的十分歡快。

　　“夫人也是擔(dān)心大哥而已，不過這方法的確是用錯了。”顧錦低頭喝了口茶，輕聲道。

　　“不過姨娘過來，應(yīng)該不只是為了告訴我這個笑話吧？”她放下茶杯，眉眼具是笑意，卻不及眼底，如同帶了一張假面。

　　“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兒，就是如今大少爺已經(jīng)回府，雖說現(xiàn)在出了點兒波折，待日后沒什么事兒了，定是要幫著夫人對付大姑娘的，不知道大姑娘可有什么解決之法？”紅姨娘試探性的問道。

　　“解決之法？”顧錦慢慢嚼著這幾個字，突然臉上露出一抹諷意來：“哪有那么多解決之法，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見招拆招罷了，不是有句話說的好，只要鋤頭揮的好，再硬的地我也能給它翻過來?！?p>　　“啊……呵?！奔t姨娘張著嘴，沒說出什么，半晌才道：“姑娘此話必然不錯，可也有個詞說的極好，叫未雨綢繆，大少爺是長子，深得老爺信任，若是他著手對付姑娘，只怕姑娘這鋤頭，未必能翻得了那塊硬地?！?p>　　“姨娘不必?fù)?dān)心，我自有分寸。不過沒想到姨娘倒是信任我，什么也與我說便罷了，就連這樣的話也敢明目張膽的說出來，難道姨娘就不怕，這些話傳進(jìn)夫人和大哥的耳中么？”顧錦頷首，眉眼森然。

　　紅姨娘不自然的笑笑：“妾身不就是個妾室罷了，大少爺和夫人若是自持身份，又怎會跟妾身一般見識？”

　　“不不不?！鳖欏\搖搖頭：“他們不會對姨娘出手的原因，是因為姨娘從來都沒有親自出手，且站在他們的對立面，畢竟本姑娘這把刀，姨娘用的甚好，不是么？”

　　她目光直視著紅姨娘，面上笑意和順。然而落在對方眼中，卻無半分輕松之意。

　　“姑娘怎的說這樣的話？妾身以為那日已經(jīng)將話說的十分清楚了?！?p>　　“畢竟，在這府中與夫人有仇的，是大小姐你，而不是妾身啊?！?p>　　紅姨娘捂著嘴，輕笑一聲道。

　　“哦也對?！鳖欏\微微頷首，似笑非笑：“難怪姨娘這般積極，原來是想漁翁得利?！?p>　　“姑娘實在太看得起妾身了，漁翁得利這四個字，怎么也是輪不到妾身身上的，不過若是可以看某些人倒霉，妾身倒也是樂見其成。”

　　“總歸妾身與姑娘不是敵人，姑娘又何必將此事分的這般清？”紅姨娘說道。

　　“姨娘既然想置身事外，好奇心就不要太重，不然若是一個不小心被人拉了進(jìn)來，到時候可是得不償失啊?！鳖欏\勾唇一笑，似是威脅。

　　紅姨娘臉色變了又變：“姑娘原來是怪妾身多管閑事了，既然如此，那妾身日后自當(dāng)謹(jǐn)言慎行，不該問的，絕不會多問?！?p>　　“如此甚好，這尚書府是片洪流，姨娘能夠明哲保身，再好不過?！彼种冈谧郎陷p敲，沉悶的聲音如同鼓點，打進(jìn)了紅姨娘的心里。

　　對方訕笑一聲，站起身行禮道：“姑娘之言，妾身自當(dāng)銘記在心，不過妾身也有一言告知姑娘?！?p>　　“哦？愿聞其詳。”顧錦挑眉，道。

　　“尚書府是洪流不錯，可是洪流尚不可怕，那隱藏在洪流底下的暗礁才是致命的危險，若是不小心撞了上去，沒人拉扶一把，怕是只能頭破血流?！?p>　　“這么淺顯的道理，妾身知道姑娘一定懂?！闭f完，她笑著行禮，轉(zhuǎn)身往外走去。

　　即將踏出房門的那一瞬間，顧錦涼薄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拉扶一把，也得要看是什么人？若連是人是鬼都分不清，只怕到時候就不是頭破血流這么簡單了?！?p>　　紅姨娘身子一僵，隨后若無其事的走了出去。

　　流玉站在顧錦身后，問道：“姑娘，紅姨娘到底是敵是友？奴婢瞧著她總覺得怪怪的?！?p>　　顧錦倒了杯茶，抿了一口，目光落在手旁的《兵制》上，輕呵一聲：“非敵非友，紅姨娘所做一切都是為了私利，如今與我們走的這般近，也不過是整個府中，只有我能與柳清秋抗衡罷了，她想尋把刀，而我是她最好的人選，只不過……”

　　她冷然笑道：“能不能握住這把刀，還不傷手，可就要看她自己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