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堯王看著堂下父子情深的一幕,突然想到他的兩個兒子,真是諷刺??!
“覃牧,你把話說清楚!”南堯王大吼道,“欺君罔上,你有幾個腦袋夠砍!”
覃紹成一聽這話蒙了,王上不是說過會為他孩子做主嗎?怎么會說要砍覃牧腦袋呢!
“王上。我兒是受了太子的教唆……”覃紹成忙解釋道。
“沒讓你說話!”南堯王橫眉冷對覃牧,“你來說!”
“呵!”覃牧此刻面如死灰,可臉上竟還隱藏著笑意,“王上,既然你已經有了決斷,又何必再問呢?”
南堯王其實心里還是想聽一下覃牧如何辯解,若他辯解得當,這件事情或許就能有另一番解釋,可覃牧經過剛才的一番刺激,又聽說太子派人殺他的父母,料定太子是要過河拆橋、斬草除根,便什么話也不想說了!
生如草芥,或許這就是他這樣的人的宿命吧!
“那你一心求死,本王就不得不成全你了!”南堯王已經氣昏了頭,吩咐道,“來人,把覃牧押下天牢,等候發(fā)落!”
“王上!王上!您說過會從輕發(fā)落的??!”覃紹成見狀,一時慌了,“孩子!孩子!”他拉著覃牧的手,不讓侍衛(wèi)把他帶走!
“父親母親,孩兒沒有完成你們的心愿,是孩兒不孝!”在覃牧心頭鎖了半生的結終于解開了,此刻他也終于釋然了,原來卸下偽裝是這么輕松,他猛然覺得自己前半輩子就像白活一樣,而只有在此刻,他才是為了自己而活!
“孩子!”看著覃牧被侍衛(wèi)帶離的背影,覃紹成和覃氏哭作一團,師樂上前扶住他們,心里升起一陣酸楚,因為,畢竟她也是這場陰謀的參與者!
“拖下去!”
侍衛(wèi)得了命令,上前來將覃紹成和覃氏也帶去了天牢。
此刻朝堂之上,南堯王踱來踱去,嘴里連聲罵道:“好?。『冒?!你們可真是孤王的好兒子!”
天子一語不發(fā),臉色鐵青,牙關緊咬。
而南堯芃一副云淡風起的樣子,他倒要看看,當著文武群臣,他這位父親要如何決定!
南堯王抄起手邊奏折,對著太子就是一頓狂轟亂炸:“給我跪下!”
太子慌忙“撲通”跪下,膝蓋重重磕在地上,似乎聽見膝蓋骨粉碎的聲音!
“父王,你不可聽信他人一面之詞……”太子繼續(xù)狡辯,希望事情能有一線轉機!
“一面之詞?”南堯王手里揚著加蓋太子府印鑒的銀票,又將有他親筆落款的信件甩在他臉上,“你也太不知恥了!”
“父王……”太子輕聲喚到。
“你不要叫我!我沒你這個好兒子!”因生氣過度,南堯王的官帽已經歪歪斜斜,頭發(fā)散亂得不成樣子,巴公公想要上前去為他整理一下,他一手推開巴公公,“把太子給我?guī)氯ィУ阶谡旄?!馬上!”
殿外侍衛(wèi)匆匆忙忙趕來,架起太子就往門外走去,絲毫不敢耽擱!
“父王!父王!兒臣是冤枉的!”殿外太子的呼號聲久久不絕。
南堯王靜默片刻,走到南堯芃面前,聲音帶著微弱氣力:“你滿意了嗎?”
“父王明察!”南堯芃還是一臉平靜的樣子,他這個兒子真是讓他越來越看不清楚了,這些年究竟他都經歷了什么啊,怎么會變成了一只狼!
深夜,南堯芃去了太醫(yī)院,果不其然玄谷早早就在那等著了。
“這宮里都傳遍了,說太子此番定是翻不了身了,你小子還真有一套?。 蹦蠄蚱M剛進門坐下,玄谷便迫不及待說到。
南堯芃微微一笑:“這事還得多謝你的相助??!”
“謝什么啊,那些人也是拿錢辦事,不過,我那朋友可被師樂傷得不輕,你說這一個小姑娘,下手怎么就那么狠啊,以后怎么嫁的出去??!”
南堯芃一聽這話,頓時想笑,他就想娶一個這樣剽悍跋扈的女人怎么辦!
“她不知道這事吧,你這次沒有提前告訴她你的計劃,她該沒有生氣吧!”玄谷試探性地問到,雖然他是個外人,可南堯芃的對師樂的情意他可是真真看在眼里。
“大局為重,她應該能理解的!”南堯芃喝了一口茶,無奈說到。
可他還真猜錯了,師樂還真生氣了,不過不是生氣南堯芃沒有事先告訴他!而是……她覺得南堯芃不該把事情做得那么絕!
南堯芃前腳剛踏進旻月宮,青兒就沖了出來,抱著南堯芃:“殿下,您回來了!沒事吧?妾身真是擔心壞了!”
可誰知南堯芃只是草草敷衍了一下,便直接去了后院丫鬟所。
青兒看他這副敷衍樣子,又想到丫鬟所那個狐貍精,氣就不打一處來,跑到屋里獨自生悶氣,眼神狠辣,喃喃說到:“師樂,這個小賤人,你以為二皇子喜歡你是吧!老娘一定要你好看,給我等著吧!”
果然,師樂在后院洗著衣服,見南堯芃來了,也沒有招呼問候,他顯得有些尷尬,便裝模作樣咳了兩聲!
師樂只當沒有聽見,繼續(xù)蹲下搓著衣服。
南堯芃見狀,只能走到師樂面前,佯裝要幫師樂洗衣服的樣子。
“二皇子,您還是一邊兒待著去吧,這活不是你能干的!”師樂沒好氣地推開他,“您擋著我干活了!”
南堯芃悻悻退到一旁,搓著小手:“你生氣了?”
“沒有!”
“那為什么不理我?”南堯芃死皮賴臉湊過去。
“二皇子,奴婢跟您不是一路人,您不要這樣!”師樂覺得該說的話她也早就說過了,這人怎么就聽不懂呢!
“不是一路人?難道經歷了這么多,你還覺得我們不是一路人?這些天發(fā)生了這么多事,哪件事你能置身事外?”南堯芃在師樂旁側淡淡說到。
是呀!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置身事外。
“這是你非要拉我進來,我沒心思看你利用骨肉親情,傷害無辜的人!”
原來這才是重點吧,師樂惱的是南堯芃冷血心狠,為了對付太子,生生將覃紹成牽連入獄,連七旬老人也不放過!
“覃牧死有余辜……”南堯芃冷冷說到。
“是,他是死有余辜,可他父母呢,他父母做錯了什么?”師樂扔下手中衣物,走到南堯芃跟前與他四目相對。
南堯芃沉吟片刻,冷冷的眸子對上師樂質問的臉龐:“那我呢,我又做錯了什么?”
“你沒有錯!”師樂輕笑一聲,“你要報復的人是你的父親,是當今天子,是他把你推到這種境地,跟別人沒有關系。還是說,你同你那父親一樣,不問對錯,只論成??!”
原來,在她眼里,他南堯芃就是這樣的人!
“哼!”南堯芃突然輕笑一聲,“在你眼里,我就是個奸詐小人是吧!順便告訴你一句,父王明日就要下旨,撤了霍文晉兵部尚書一職!”
什么?師樂一下停住了手上的活計,怔怔站在原地,整個人就像愣住了一般,只有頰邊的縷縷碎發(fā)在晚風吹拂中微微飄動。
“你是高興呢,還是傷心呢?”南堯芃靠在師樂耳邊,從背后抱住她,“他現(xiàn)在就在天牢,你是不是開始心疼了,想去救他嗎!”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聽到霍文晉被貶的消息,她并沒有想象中的快樂,她原本以為她會歡呼雀躍,慶祝勝利!
可是沒有!什么都沒有!
或許是經歷了太多的事情,她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小女孩,她開始變得不那么在意,她再一次審視她的內心,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身后南堯芃的鼻息濃重,在如墨一般的夜色里,顯得曖昧不清。
“我要去見他!”其實她還是在乎的吧,雖然霍文晉曾經狠狠傷過她,讓她墜入地獄,可她還是在乎的吧!她在乎曾經美好的回憶,在乎那個為她編織過美好夢境的人,以至于在看到他失意之時,竟然有些許不忍心!
南堯芃在師樂耳畔重重呼出一口氣,自嘲似地笑了笑,他原本打算試探一下師樂,可沒想到她這么快就露餡了,果然是用情至深啊!
他覺得自己很可笑,可笑地以為師樂對他也是有半分情愫的,他竟然還傻傻地希望師樂徹底忘了那人,原來這一切都是他自取其辱、自甘墮落。
“你想見他就去見??!你不是本事大嗎?宗正天府你都能闖,小小的天牢還能困住你不成!”他松開了師樂,走到師樂面前,勾起師樂的下巴,玩味似的說到。
“你要怎樣才能讓我去見他?”
這是在干什么?是在求他嗎?為了霍文晉求他!
“怎樣?你說呢,你難道不知道我的心思?”南堯芃死死捏住師樂的下巴,眼神駭人,就像要將師樂吞下去一樣。
“為什么這么對我?我真的不明白!”為什么眼前的人會變成這樣,這還是昔日那個明朗的少年嗎?師樂只覺被滿滿的無力感包裹。
夜很靜,靜得能聽見兩人的心跳聲是同步的,和諧又美妙。
可明明心有情愫的兩人,卻似要漸行漸遠一般,眼前薄霧彌漫,讓兩人看不清前路。
夜里師樂和蔣嬤嬤一起坐在屋子外的石階上,夜涼如水,雖是盛夏,晚風吹來竟然也有些刺骨的感覺。
“今晚上月亮可真圓?。 笔Y嬤嬤抬頭望著夜空,發(fā)出一聲感慨。
師樂的心思似乎不在這上面,聽到蔣嬤嬤這么一說,回過神來:“是呀,好久沒有見過這么圓的月亮了?!?p> 蔣嬤嬤早就看出師樂有心事,沒有戳穿:“其實,這樣圓的月亮每個月都有,只是沒有抬頭認真看而已,等到某天忽然抬頭望星空,才驚覺原來還有這么美的月亮呢!”
“陰晴圓缺本是世間常態(tài),看得多了也就不覺得這樣的月亮有多美了!”
“是啊,帝王也好,平民百姓也好,誰不是一世都在經歷著圓缺的輪回之苦,誰也逃不過的!”
師樂只感慨,為何她的人生就只剩下了殘缺呢!
沒過一會兒,蔣嬤嬤就開始哈欠連天,明明剛剛還跟師樂說得起勁兒,怎么一會兒就困得不行了。
師樂把蔣嬤嬤扶進屋里,又收起手邊的入夢散,在蔣嬤嬤耳邊輕聲說了句:“嬤嬤好些睡吧?!?p> 蔣嬤嬤迷迷糊糊答了聲“好”,師樂便放心離開了,入夢散的功效只能維持兩個時辰,所以師樂必須在今晚就得趕回來,不能多加耽擱。
自從上次被南堯芃罰跪一夜之后,蔣嬤嬤就將師樂盯得很緊,生怕她又惹下禍事,雖說蔣嬤嬤表面是怕受牽連,可師樂感受得到,這個老嬤嬤是真心為她好!
既然南堯芃不愿幫她,那她就自己闖,不就是個天牢嗎!就算搭上她這條命她也要去問霍文晉一句:為什么?
阿樺給的入夢散總能在關鍵時候派上用場,師樂扒下門口侍衛(wèi)的衣服穿在身上,再加上天牢門口今夜把守的人似乎比平日里要少,師樂很輕松就進去了!
此時正逢獄卒換崗,師樂裝作來接崗的獄卒,支支吾吾壓著聲音招呼上一班的獄卒兄弟去睡覺,那人走的時候還狐疑地看了師樂一眼:“看來昨夜沒少喝呀,連聲音都啞了,注意著點,要是被頭兒發(fā)現(xiàn),可有你受的!”
師樂揚揚手,做出一副厭惡樣,招呼他趕緊走。
“得?!蹦仟z卒一臉嫌棄,“我走了!”
師樂在牢門口靜立,打量著來往的獄卒,身后便是關押霍文晉的牢房。
等到換崗完成,牢房里沒有多余的人走動的時候,她正欲開門進去,卻跑來一個獄卒神神秘秘說到:“霍府來人了?!币贿呎f著還一邊掏出一塊銀子放在她手里,示意她開門。
果不其然,轉角有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傳來,燈籠火光的光影漸漸靠近。
會是誰呢?
“你趕緊的!”正當她望著轉角盡頭發(fā)愣的時候,那獄卒掐了她一下,“想什么呢,麻溜點兒!”
師樂回過神來,趕緊將門打開,她借著開門的當口透過低低的帽檐看了霍文晉一眼,他蜷在角落里,像一只被人拔去尖牙的猛獸,失去攻擊力,完全沒有了當初作為兵部尚書的意氣風發(fā)!
天道好輪回!
師樂開門之后便退出去,安靜守在門邊。
她沒有猜錯,來的人是冷欣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