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中靜悄悄的,只有安塔的影子在強光手電筒的照映下于石壁上蜿蜒爬動,如同一只臃腫的怪物。
“女士,你的頭銜很長,”挪亞抬起鱗爪,直視安塔,“我記不住。”
“我是來救你的。”
安塔重復一遍,“奉首領的命令?!?p> “你們知道我會出現(xiàn)在這里?”
挪亞用腳跺跺堅實的地面,“你們還知道什么?”
“我們只知道會有人乘坐機車出現(xiàn)在這里,將他安全地帶離這里是首領交給我們的任務。”
安塔褐色的眼睛掃過挪亞的右爪,“除此之外,什么也沒有了?!?p> “為什么?”
挪亞盯著她,“我不管你們的任務是什么,只要給我一個相信你們的理由?!?p> “原人?!?p> 安塔開口,“首領說,告訴你這個詞,你便明白了?!?p> “你是約旦河守閘人,還是機械教會福音傳頌者?”
“都是?!?p> 安塔按了按帽子,“現(xiàn)在可以和我走了吧?!?p> “再拖下去,時間就來不及了。”
“我拒絕。”
挪亞的語氣中失去了探究的意味,變得冷漠。
“為什么?”
安塔瞧著眼前這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沒有我們,你是不可能逃出這座古代遺跡的?!?p> “因為我討厭有人在我面前做出一副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挪亞暴起沖出,眨眼間便撲到了安塔身前,“還有,我是個無組織主義者?!?p> 黑鱗利爪轉瞬齊肩切掉安塔的右臂,手電筒落地,砸在堅硬的地面上,明亮的光束瞬間黯淡下來。
“這樣的答案,你滿意么?”
挪亞右手的尖銳骨刺抵在安塔光潔的下巴上,只要他輕輕一送,這件不屬于人類的武器就將貫穿她的機械頭顱,將電路元件攪得粉碎。
這個安塔是機械人,肩膀斷口中裸露的電路板便是明證。
機械人與血肉人的不同,在挪亞的感知中有著明顯的區(qū)別,早在剛出機車時,他便發(fā)現(xiàn)了。
但他此時需要裝出一副驚訝的模樣。
挪亞瞥了眼安塔的肩膀,皺起眉頭,“你是改造人?”
“機械教會的人不是改造人還能是什么?”
安塔昂起臉,“你這個蠢貨、瘋子、自大狂,沒有我們,你會死在這里的?!?p> “死得像只臭蟲?!?p> 挪亞沒有答話,他只是順勢將骨刺向前一送,讓安塔閉上了嘴巴。
改造人身上的意識波動消散了,安塔瞪大眼睛,嘴唇微張,死不瞑目。
“想要我死的人都會先我而死,你也一樣。”
挪亞相信憑借自己就可以逃出去,他不相信那個極有可能也是造神工程傳承者的所謂“首領”,因為陌生人總是傲慢且自私的。
他們不會為另一個陌生人付出些什么,因為他們之間沒有關系。
當陌生人做出看起來有利于你的事時,你必須考慮他是否別有所圖。
警惕陌生人,這是下城區(qū)生存的法則之一,也是下城區(qū)民眾對城市議會不信任感的來源。
因為他們無法直觀地了解中城區(qū)和上城區(qū)。
但事實上,他們只能不停地告訴自己,信任它。
信任它的一切,包括規(guī)章制度。
“我是個無組織主義者,”挪亞清楚地知道,自己骨子里是個瘋狂的人,其實每一個以賽亞人都是這樣,“名為‘破壞’的異化特性正在將這一思辨的傾向往深淵推送?!?p> “其實毀掉一些看起來不那么舒心的東西,也挺不錯的,不是么?”
挪亞蹲在安塔的機械尸體前,撕開她的衣服,劃開她體表的仿真皮層和金屬外保護層。
“一具金屬軀殼怎么能沒有驅動的能源?”
挪亞像取內(nèi)臟般自安塔體內(nèi)掏出一個個零件,尋找著機械人能源的位置。
這具身體并沒有挪亞想象的那般沉,制造她的金屬并不是常見的鋼鐵,而是某種特殊的合金。
“雖然我不懂機械改造人,但能量輸出功率和機械做功的效率還是能大概估算的?!?p> 他自安塔的腹部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黑色盒子,端詳片刻,“這具身體并非是為了戰(zhàn)斗設計的?!?p> “它更像某種日常行動裝置?!?p> 挪亞揚起鱗爪,劃斷尸體的脖子,被毀壞得不成樣子的頭顱骨碌碌滾到一旁,正面朝下,顱后向上。
“機械分身?”
“意識存儲?”
挪亞意識到,“真正的安塔肯定還活著?!?p> “和我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戲?”
“很可惜,我從來沒想過要加入你們。”
他撿起手電筒,借著黯淡的光線仔細觀察著手中的黑色盒子。它的一端原本連著兩條不同顏色的線,但被挪亞劃斷了。
除此之外,盒子嚴絲合縫,找不到任何空隙。
在盒子的一面有幅凹刻的圖案,那是三只呈三角形咬合在一起的齒輪,每一只齒輪都有十三只齒,線條很清晰,很精密。
“這是機械教會的標志?”
“貴族,公司,約旦河,教會,”挪亞將盒子用力拋出,甩到遠處的拐角后,“原來我一次性得罪了這么多勢力吶。”
“轟!”
黑盒爆炸了,沖擊波震得地面微微晃動起來,大大小小的碎石垮塌落地,塞住了小半個通道。
“嘖嘖?!?p> 挪亞將安塔尸體上的制服扒下來穿上,因為恢復傷勢而消瘦了許多的身體穿上這身衣服竟還顯得有些寬松。
他本身就不是一個過于健壯的人,在同等年齡的男性中,挪亞的身材,是偏瘦的。
“我來了,公司的成員們?!?p> 孑身一人赴埋伏,不帶任何熱武器,挪亞正在做他當殺手以來遇到的最危險的一件事。
但異化后的他,有這個底氣。
……
此時,以賽亞中城區(qū)某幢裝修精致的庭院內(nèi),一個躺在草地上,穿著清涼的女人忽然眉頭一動,揮手屏退了身上正在努力展示自己男性力量的英俊年輕人,起身走進樓內(nèi)。
她自絲綢沙發(fā)上拿起一件華麗的長袍,套在身上,遮住屬于女性的美好部分后,打開地下室的門,經(jīng)過重重身份驗證,下降到三十米深的地底。
地底是一間狹小的屋子,僅有十三個平方米大,高度也只有三米。
屋子的墻上掛著一臺機械鐘,在齒輪富有節(jié)奏的響動下,自底部伸出一堆咬合在一起的齒輪。
女人盯著齒輪的轉動速度、方向、排列,凝重地吐出兩個詞來。
“Οφ?βο?ξυπν?ε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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τοτ?λο??ρχεται。
(末日將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