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她回過外祖家,見過哥哥,看到過母親的書信,這些都在無形中告訴她,她錯怪了劉暮,可又能怎樣。
或許上天早就注定
即使知道了結果,又如何回頭!
當初斬釘截鐵的在劉暮的水里下毒,用失憶去欺騙他,不顧他們的孩子的安危,貿然任性出走,后來,還決絕離開,都是她的錯,她一直沒有放下所有去承認這些,現(xiàn)下,她終于清清楚楚的想了明白。
她搖了搖頭,想來自己也是好笑
經歷了這么多,總算長大了些,她的孩子也因為自己的一時沖動無緣來到這個世界,她是自私,緩緩閉上眼睛,不愿把傷痛表露出來。
腦海里逐漸沉寂
心里還是混沌,坐在一旁的秦照鶴微微鎖了眉頭,開了口:
“表妹,眼下或是有些復雜,照鶴一時無法跟你說清楚,我已試著去營救,但突發(fā)變故,卻是無果”
黎清陡然睜眼看向他,
“當真?”
“那你可見到哥哥?”
她連著發(fā)問,身子伸出來半張椅子,明顯急切
秦照鶴看她發(fā)亮的雙眼,抿唇搖頭,待見她垂頭又道:“眼下若要盡快營救,許是還要表姐出份力,想來會事半功倍?!?p> 話音剛落
“照鶴!”
謝皇后便急急出了聲想要打斷
黎清一掃謝皇后有些緊張的神態(tài),迅速開口“你說,要我怎么做?只要能救哥哥我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p> 三人之間明顯有些尷尬,謝皇后看向自己的兒子,深深一嘆,偏過頭去,許是知道無果便不再發(fā)作
秦照鶴微微偏身,轉過謝后身上的目光看向黎清,許是在思踱片刻微頓后才道:
“表妹可知調虎離山?”
她微微點頭,自然知道
“你的意思是要引開秦鎖年?”
秦照鶴面上微微晃動
“不,那虎不是秦鎖年?!?p> 黎清鎖眉
“那是?”
她看著等待答案
秦照鶴緩緩起身,眼神轉向窗外淡淡道:“越國使臣陸川西?!?p> 陸川西?
本能的重復出口,本來深鎖的眉頭更是厲害,黎清不解,哥哥在秦鎖年手上,又跟越國有什么瓜葛?那陸川西~
她遲疑了,卻又想知道為何,只要能救哥哥她都愿意去嘗試的。哪怕刀山火海也同樣要闖。
“我要怎么做?”
謝皇后回頭,深深看了一眼椅子上堅定面容的女子,眼神微晃,她沒想到黎清竟然如此果斷。
太子秦照鶴見人問他,抬了袖子轉過身來,丹鳳眼掃了一眼門口復開口:
“具體關押的位置派出去的人已經確認,明日一早,離國將舉辦圍獵大會,到時越國使臣陸川西,秦鎖年還有眾多朝臣都會前往,明日你隨母親一同前往,具體事宜我會暗中派人傳與你,表妹照做便可?!?p> 黎清了然,輕輕低了頭又問
“是準備在圍場上拖住他們,然后太子好派人前去營救?”
她大致知道,一般舉辦圍獵會都會去到郊外,她小時候隨父親哥哥參加過許多次,一般皇帝和武將朝臣都會前往,謝皇后受寵想必也會隨從出發(fā)。
她抬頭看向謝皇后,正巧也碰上了對面審踱的神色。
黎清微微勾唇,謝皇后眼神也柔和了許多輕輕道:“不用怕,隨姨母一同,姨母會護著你的?!?p> 她“嗯”了一聲,想來剛剛秦照鶴說話的時候被她打斷,姨母是擔心自己卷入其中有危險吧。
秦照鶴匆匆走后,謝皇后留了黎清一同用飯,飯間,看著滿桌子的佳肴黎清一時難以下咽,心事重重,即使?jié)M目的家鄉(xiāng)菜也勾不起食欲,淺霜姑姑為謝后布菜,眼神掃過恍然失神的人,輕輕喚了聲“娘娘,要不要再舔些合口味的?”
這話雖問謝后,卻是在提醒一邊的人
黎清回神抬眼微微笑道:“淺霜姑姑不必麻煩,這些菜合胃口的”
說完便趕緊拿了筷子去夾盤子里面的雙鶴藕夾。輕輕咬了一口,表皮酥脆,里面夾著酥肉的軟糯香氣,跟母親做的一模一樣,前些日子在外祖家也吃到過。
謝皇后看她吃的香,雙眸如水,笑道:“這雙鶴藕夾是廣陵特有的,這些年我怎么吃都吃不膩,看來你跟我一樣”
黎清鼓著腮,抬頭眼里的神傷一晃而過,換來柔和
“是啊,小時候總盼著母親給我做,后來母親走了,去外祖家倒是吃了不少?!?p> 說完,便低下了頭似是認真品味面前的食物。
頭上傳來一聲輕嘆
“熙兒,你化名黎清想必是追溯你母親,可你曾想你的父親,武家?眼下在離國你可用黎清的化名,之前提起你的身份想來你也抵觸,但姨母希望,回去以后,別忘了你身上流的是兩份家族的血脈!”
此話情真意切,黎清楞了楞
是啊。
她還是父親的孩子啊,她還有哥哥啊,她是父親唯一的女兒,是武家不屈堅強的血脈。
她頭低得更甚
輕輕“嗯”了一聲,復抬頭看向謝皇后道:“姨母,過去的總會過去的對吧,一切都會好的?!?p> 這話是安慰自己的,同樣也是對自己未來的期盼。
總聽人說,活著就是為了不確定的未來和產生無數(shù)期盼而堅持不懈得往前走的,她也一樣。
謝皇后伸手輕撫她的發(fā),滿是溫柔。兩人相顧無言卻異常溫和,淺霜端著物什離開前回頭瞧了一眼,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副場景,心下也是暖洋洋的隨即便轉身出去。
剛一出門
淺霜抬頭便見到庭外匆匆而來的高大身影,微微有些驚訝,連忙上前招呼道:
“謝少爺怎么此時過來了?”
謝三郎看到淺霜迎來,旋即禮貌一笑眼神瞟過她身后的殿內,緩緩道:“姑姑有禮了,三郎有事要找娘娘商議?!?p> 淺霜回頭一眼,不慌不忙
“眼下娘娘正在用飯,又有客人在,謝少爺可用了飯,許是要等等?!?p> 一聽這話,謝三郎了然,想必此刻房內的客人也不是別人,他和黎清雖認識,也知道黎清的真實身份,但也還是要瞞著的。
他摸了摸鼻子,朝著淺霜點頭說“好”便隨著淺霜去了偏殿。
不過片刻,黎清就出了門,淺霜姑姑領著丫鬟進去撤了桌子,她自己往綺羅閣去,路上心不在焉,不知為何,心里對明日的一切始終懷著恐慌,她搖了搖頭安慰自己,許是不確定具體自己要怎么做,自己嚇自己。
不知不覺轉了幾個閣便回到了院門,剛要踏屋進去,眼神一掃臺階邊那棵海棠樹處,停了腳步。
今日早晨她在院外散步回來,正巧在樹邊的臺階上坐了片刻,那樹根下面長滿了青苔,當時有大群的螞蟻順著臺階往樹根的洞處爬,她還驚訝,這樹根雖空洞,但樹上卻一片盎然,蔥蘢的綠葉滿是生機,希望樹下的養(yǎng)分能夠撐夠它開花結果。
眼下,樹下青苔明顯被到動過,土壤顯然被疏松過了。
她無意多停留,便進了門,想來是哪個專管花草的宮人來松過土了
這邊,黎清剛走,謝三郎便跟著淺霜進了門,淺霜關門前特意瞧了兩眼外面的院子,察覺無異這才掩門
殿內,謝皇后端坐,見到自己的侄兒來了便露出慈祥的標志一笑
謝三郎行過禮,站定便開口
“姑姑,是父親派我來的”
聽到這話,謝皇后輕輕“嗯”了一聲,讓他坐下。
她看著眼前的侄子,雖沒有血緣關系,卻異常喜歡
她當初背井離鄉(xiāng)來到離國,皇帝登基為了隱瞞她的身份,正巧找了當時歸順他的黨派謝家,編造一個多年失蹤歸來的理由,讓她成為了謝攬月。
這個秘密,除了謝老爺,皇帝,當今天下沒有第四個人知道。
包括眼前這個侄兒。
謝家有皇帝扶持又是當今國舅爺,外人眼里滿門榮耀,謝府里的子弟中更是能才倍出,謝三郎排行第三,與兩個哥哥不同,從小喜歡舞刀弄槍,也是謝家唯一一個從武的孩子,謝老爺便早早就不同意,謝家世代從文,偏偏孩子倔強如牛小時候吃了不少苦頭,謝皇后頂替謝家的女兒的身份后,與那哥哥平日里場面上裝模作樣,私下極少來往,倒是這侄兒甚得自己喜歡,平日里有什么往來秘報也是由他傳達。
所以這謝三郎平日里經常出入皇后宮殿,與那太子來的次數(shù)都不相上下。
“姑姑,父親讓我?guī)г?,閣內事物繁雜,明日圍獵不便前去,還有讓娘娘多加小心壽王,最近前線的駐兵似乎有些奇怪,明明出發(fā)前只有五萬,最近竟然莫名其妙多出了五千精兵。”
謝皇后抬眉
平白無故多出來了?眼下都在京都,他壽王不調兵回來給自己壯膽,怎得還暗中把人往外調?
“太子可知此事?”
聽到問話,謝三郎恭敬低頭回道:“來時遇到二哥從東宮出來,想必此事父親早就派二哥傳與太子了。”
等話說完,謝三郎復抬頭看了眼上面坐著的人,見人出神。
便悄悄瞅了一眼剛剛用完飯的圓桌案上,迅速回頭等著上面的人反應。
謝后點了點頭,心中有些復雜,她隱隱覺得這離宮恐怕即將迎來一場變動了。
見時間不早,又無心再與謝三郎閑談,謝皇后早早打發(fā)了謝三郎早些回去,連謝三郎臨走時說明日陪同一起去圍獵的話也沒聽見。
淺霜進門看著一臉疲憊的人,輕輕抿了唇,輕聲進去。
第二日需要舟車勞頓,又是去郊外,一路辛苦。淺霜勸了人早早休息,便轉身關了門。
一天的光亮歸于沉寂,白日里金碧輝煌,繁榮一片的大殿,在漆黑的夜里,被月光籠罩著一層薄霧,增添了些朦朧的柔軟。
難得平靜
三更里,恍惚間院子里不知什么時候,有蟬鳴聲透過銀色的高麗紙飄進屋里,傳進禪紗里,進入耳邊。
黎清本來睡得淺,等醒了,轉頭看去,才覺還是夜半,聽著外面的聲音,腦袋也逐漸清明,越發(fā)沒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