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茫然若迷
“我不明白。”她黑色的瞳孔靜靜地凝視著眼前高大的男人。
安格勒俯下身來,幾乎單膝跪在地上來使視線與這位小小姐平齊。
“你明白的?!彼詧远ǖ哪抗饣卮?,深邃幽藍的眼睛刺得利維坦畏怯地移開視線不敢與他對視。
“小小姐,你聽著——”漁夫把自己粗糙的大手輕輕放在了她尚有些顯得清瘦的肩膀上。
“我知道之前的日子里是他一路保護你來這里,可是他仍然是個外人,一個來自北方的間諜。
對‘我們’而言,與他同行已經沒有多大的意義了。法蘭克扎離瓦卡拉的距離不遠,有我在,就足以保證你安全地抵達那里?!?p> “你到底什么意思。”她有些心慌意亂,不敢去順著他的思路往下想。
唉。安格勒輕輕嘆了口氣。薩皮格的小小姐,真的變了呢。
他努力想使自己低沉的聲音可以表現(xiàn)得溫和:
“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就在此和他分道揚鑣。就趁他不在,不告而別。等一到了瓦卡拉,納爾遜老大就可以把你送到安全的地方去,離危險的南大陸遠遠兒的?!?p> “可……可是——”她剛把話說出口,就被自己的聲音驚呆了。不知怎么,她居然控制不住自己顫抖的嗓音,漂亮的眼睛也有些發(fā)紅。可她還是咬咬牙,用舌頭把內心呼之欲出的言語送出了口——
“可是,我之前明明說讓納爾遜叔叔帶我們去查特奇的。如果就這樣離開,那爸爸媽媽他們的仇怎么辦。他說過要帶著我去殺掉那個魔鬼的?!?p> “小小姐?!卑哺窭占又亓艘恍┱Z氣,試著說服她,“你知道現(xiàn)在坐在查特奇寶座上的那個篡位者有多珍惜自己的性命嗎?他周圍的非凡侍衛(wèi)數(shù)也數(shù)不清。只憑那個亞龍人——
恕我直言,闖入戒備森嚴的查特奇宮廷,還能殺掉那里的領主,甚至在此之后全身而退?這不是他能做到的事情。雖然我也不想承認,但普天之下,或許只有那個沙德勒圖來的魔王有這樣的實力。而這位魔王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說服來查特奇殺死他的封臣。”
“所以我才要去幫他?!毙⌒〗阋琅f固執(zhí)地與安格勒爭辯,“他可是神的眷者,是黑暗與陰謀之主在地上的代行者。只要,只要我可以創(chuàng)造機會讓他和那個殺掉媽媽的混蛋獨處,他肯定可以給媽媽復仇?!?p> “這也太危險了!”安格勒有些生氣,開始控制不住自己的語氣。
“我怎能眼睜睜看著你聽從他那個荒謬的計劃,前去查特奇以身試險。他這種行為有何異于讓劊子手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再去與他搏斗?況且,即使他真的成功刺殺了那個篡位者,又怎么保證你的安全,不讓你被他的死士所傷害?
你若是和納爾遜老大說這樣的話,他可一定會忍不住宰了那個北方來的亞龍人!”
“難道……難道你們就一點都不想幫爸爸媽媽報仇嗎!”她一把拍開安格勒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有些失望地站了起來,緊緊握起了自己的拳頭。
“這是我們大人的事,不該你來操心。我和納爾遜老大也一直都在努力,尋找可以為先生和夫人復仇的機會?!卑哺窭辙q解著。
“機會……機會!”她冷笑著表示自己的嘲諷,“那么多日子,你們都是大晚上閉著眼睛出去摸魚了嗎?這么好的機會擺在眼前,你卻還和我說你在尋找機會!”
“我明白這是個好機會,可它實在太危險了!”安格勒站起身來俯視著她,幾乎是在沖著她咆哮,“我們這是為你好!”
利維坦抬起頭來倔強地望著她的“安格勒叔叔”,淚水不自覺地流著。她從未覺得這個男人對她而言如此陌生。
阿黃立在她的床邊夾起尾巴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注視著二人的對峙,好像生怕他們拿自己來發(fā)泄怒火。
但也只一會兒,安格勒就不知所措地彎下腰來低著頭向她道歉,語氣里滿是藏不住的悔意。
“對不起。我語氣太激烈了一些,可我還是希望你能明白?!?p> 利維坦靜靜坐了下來,把自己的臉藏在了黑色的長發(fā)后面。
“嗯。我明白的。安格勒叔叔,你可以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嗎?!?p> 聞聲,安格勒立在原地注視了她幾秒,最后還是轉過身去離開了房間,將房門輕輕關上。
“不用太著急,我們就是明天啟程也沒關系?!卑哺窭盏穆曇敉高^了房門。
利維坦沒有回答。
床下的阿黃一臉擔憂地望著她,努力地搖起了尾巴想要吸引她的注意力。
看著阿黃一副“快來擼我吧”的表現(xiàn),心情低落的利維坦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提著它的前腿,一把把這只體重日益放肆的大黃狗拉到了床上,用自己的手肆意地揉捏拉伸著它肉乎乎的臉蛋。
“安格勒叔叔為什么要說這種話呢。”也不知道面前的黃狗能否聽懂人話,利維坦這樣自言自語。
還是說,確實是我太不理性了。
她想起了最初與那個北方來的間諜相遇的日子。
亞龍人沒有認出她,她可是一眼就認出亞龍人了。見到亞龍人的第一眼她就在想,一定要忽悠這個看上去傻乎乎的家伙把他綁上自己的賊船,讓他保護著自己送她出海。
可她也不知道,自已是何時被這只身理健壯,但心理顯然稱不上健康的亞龍人給反向忽悠了。
她確實想回查特奇為自己的母親報仇??赡莻€亞龍人,如何說服她,他可以殺死那個篡位者而又帶著她安全的離開?
她把有些涼了的香腸切成了一小段一小段,一塊塊向遠處投去,而阿黃則盡心盡力地去追逐、用嘴接住它們。
她就如此在自己的房間里坐著直至日暮,只在中午才因侍從先生為她送午餐來才曾經動彈一下。
當夕陽西下,于法蘭克扎城中目的不明地游蕩了一整個白天的亞龍人特工才終于回到了他們的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