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侯府已經(jīng)落寞了許多年,自上一任成安侯戰(zhàn)死沙場,原本張揚跋扈的成安侯世子領命出征遠赴西夏,一走就是五年,這座宅邸已經(jīng)很久沒有熱鬧過了。
成安侯府前還留有先皇親賜的“護國柱石”牌匾,這證明著魏氏一門幾代人的榮光,可如今終究是添了幾分蕭瑟冷寂。
魏星策回到自己的院里時,卻有一位不速之客早已不請自來。
“季旻?”
有一個身影從暗處走出,“多年不見,你倒是變了不少。果真是西夏的風沙吹得夠足,把我們當年的魏世子變成了如今這幅模樣?”
這話有幾分調侃的意味,魏星策挑了挑眉,“季旻,不會說話就給我閉嘴?!?p> 季旻仔細地端詳了他一會兒,認真地評價道:“這些年你變了不少,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魏星策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手上的折扇,輕描淡寫:“五年了,你不也變了,季指揮使,我還沒恭賀你步步高升呢?!?p> 季旻穿著一身黑色的披風,壓住了底下玄色官服之上若隱若現(xiàn)的靈蛇騰云紋樣,他來的匆忙,甚至連自己的佩刀“相柳”都未曾解下。顯然是剛從別處趕來。
他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清茶,看著杯中裊裊升起的霧氣,一飲而盡:“高處不勝寒,倒不如我當年隨你一同戍邊去,省的看燕京這幫酒囊飯袋勾心斗角。”
想到這里,他聲音冷了下來:“你剛回京,就有人蠢蠢欲動按捺不住了?!?p> 等著吧,燕京這幫牛鬼蛇神,終有一天會露出馬腳的。我們要做的,就是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你不在的這五年,燕京表面上風平浪靜的很,私下里那群老狐貍可是小動作沒停過?!?p> 魏星策輕輕展開手里那把金絲烏木的折扇,扇上描繪著一副洛神圖,他盯著扇上畫得栩栩如生的神女,目光微冷。
“也該是時候清算總賬了,他們一個都跑不了?!?p>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季旻:“你身上這味道,去義莊了?”
空氣中混合著寒露與血液的味道,在屋內愈發(fā)明顯。
季旻聞言也嫌棄地皺了皺眉,索性把身上那件披風解開扔到地上,他嘆了口氣:
“傅行止前些時日遇刺的事情你都知道了,據(jù)說是一伙北狄刺客干的。今天早上有人在城郊竹林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尸首。這件事報到了我們玄翊司這里,倒是個棘手差事?!?p> 他起身又給自己續(xù)了一杯茶,又道:“光是清理搬運尸首,就廢了很大勁。好幾個弟兄當場就吐了。”
他想起了一些略感不適的畫面,又忍不住皺起眉頭:“我已經(jīng)多年沒見過這么血腥的手段了。”
魏星策淡淡道:“誰做的,難不成是傅行止?”
季旻面色古怪:“還真與他脫不開關系。”
魏星策搖搖頭:“不可能,傅行止怎么可能自找麻煩,手段還如此粗暴,這不是他的做派?!?p> “他自然是不可能親自動手了。”季旻無奈道:“是他師妹干的,有人親眼看見昨夜她騎馬提著劍從城外回來?!?p> 他在心里暗暗感慨,是個眉清目秀的小娘子,可惜是個瘋子。
“師妹?”魏星策略微思索道:“玄隱門門主司空上離的弟子?”
“沒錯,就是當年被你一口回絕了的那個司空先生的弟子?!彼究障壬T下弟子寥寥數(shù)人,可個個單拎出來都是當今天下赫赫有名的人物。
年少時魏小侯爺輕狂的很,司空先生主動想收他為徒居然還被當場拒絕了,結果是這位世子爺?shù)穆臍v里又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給燕京各大茶樓酒館的說書人又送去了一手好素材。
魏星策垂下了眸,道:“司空上離是個深不可測的人物,他居然收了一名女子為徒?!彼究丈想x不圖名利權勢,教出的幾個弟子卻都是王侯將相之流,當年初一見面便直接點出魏星策并非金鱗池中物,意圖將他收為徒,卻被他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是個怪人,這是魏星策心底對他的評價。
“可他教出來的這個女弟子兇殘無比,簡直是個瘋子?!?p> 魏星策淡淡道;“你和她交過手了?!?p> 不是猜測,而是肯定。
“她很強?!奔緯F想到這里非常郁悶,“雖然只是過了幾招,但是我敢肯定,她于劍術一途天賦異稟,單論劍法全燕京沒有幾個是她對手?!?p> 魏星策被挑起了興趣,季旻的身手絕對不比那些江湖大家差,不然也坐不上玄翊司都指揮使這個位置,能被他這么評價的人,還真沒幾個。
“司空上離的弟子,果真不一般?!?p> “是啊,要不然那女瘋子怎么能干出碎尸萬段的事情。”在禹朝,尸首不全就意味著死者魂魄下了冥界都沒法安息,更無法忘卻前塵輪回,真正的死不瞑目。
連玄翊司經(jīng)驗最豐富的仵作都沒法面不改色對著這些不完整的尸首,可想而知當時場面的慘烈程度。
他想了想,加重語氣提醒道:“倘若你日后和傅行止打交道,看到那姓白的的小娘子記得離遠一些,發(fā)起瘋來著實恐怖,殺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p> 魏星策輕撇他一眼:“季指揮使大人,您這是越活越回去了?!?p> 季旻冷哼一聲:“燕京誰家小娘子在她這年紀不是彈琴下棋,吟詩作畫的,再不濟也差不多開始相看郎君了。
就她,整日背著把黑不溜秋的長劍,滿城亂逛?,F(xiàn)下連官家都知曉了昨夜發(fā)生的事情,還勒令我們玄翊司一月之內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黑色長劍?”魏星策似乎抓住了一點模糊的影子,腦子里有什么東西一閃而過。
他又問道:“北狄那邊可有什么眉目?”
“玄翊司的消息剛傳出去,應該過幾天就會有回復了,傅行止遇刺這件事,左右與北疆那幾位脫不了干系。”
“反正他師妹在,傅行止出不了什么事?!彼D了頓,“這白十一奇怪得很?!?p> “哦?被你怎么一說我越發(fā)好奇她是什么模樣了,值得你這么忌憚?!?p> “若不是我親眼所見,我也絕對不會相信,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在我眼皮子底下把武寧侯的次子打折了一條腿?!奔緯F面無表情道:“武寧侯家的那紈绔蔣帆自己作死,大庭廣眾之下意圖調戲她,現(xiàn)在還躺在府里養(yǎng)傷。要不是那時我正好在,蔣帆那廝手估計也保不住了。小小年紀一出手是真的狠辣?!?p> 魏星策忍不住詫異:“聽你這語氣,難不成她年齡比你還?。俊?p> 季旻今年二十有二,武功在同輩人之間已然是翹楚,更別提他這時已經(jīng)坐上了玄翊司都指揮使這個位子,放眼整個禹朝,也是天才一般的人物了。
“那小娘子今年不過十七,比起當年的祁明玥不逞多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