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僧不介意讓座

　　靜天域在整個天地的最北端，與潛龍剛好遙遙相望。

　　相較于其他天域家族橫行、宗門林立，靜天域的思想出奇的統(tǒng)一，所有人都信仰“禪教”——類似于佛教，但是教義戒律有些許不同。高度統(tǒng)一的思想下，整個靜天域沒什么大家族、獨立的宗門，卻有香火旺盛、傳承萬年的禪寺。

　　闡教認(rèn)為，人有四欲——權(quán)欲、財欲、情欲、生欲。修闡之人追求的最高境界即是四大皆空，但是四個都空了人差不多也就是個行尸走肉了，所以闡教一直有“斷三欲，余一途”的傳統(tǒng)。

　　這與馬背民族的傳統(tǒng)還挺相似。

　　不過很有趣的是千萬年來幾乎沒有誰留的是生欲——大概留生欲的人都會變的更加貪生怕死吧？

　　……

　　靜天域東南，小城長川里，南來北往的商人行客暫時落腳，在小酒館、小茶寮里談笑風(fēng)生。靜天域東南和西南各自連接著虛空河很長的一段，從靜天域到潛龍?zhí)煊颍窘?jīng)了所有天域，無論是北上經(jīng)商問緣，還是南下求道問寶，這兩座小城都是必經(jīng)之路。

　　圣域以下穿行虛空河，虛空舟必不可少，河上的能量亂流根本不是普通修士可以抵擋的。即使是圣域，落進(jìn)虛空河湍急之處也毫無辦法，雖不會受傷，卻也只能隨波逐流。

　　正因為如此，每一個臨近虛空河——尤其是重要河道的城市——都會因為商旅往來而繁榮富裕、熙熙攘攘。

　　因而城市雖小，卻也繁華熱鬧。

　　“真是！靜天域好歹是第一大天域，這小破城里連個像樣的餐廳都沒有嗎？”衣著華麗的少爺罵罵咧咧地走出了茶寮，“這簡直是豬食！小爺喉嚨都要被割破了！”

　　“少爺您小點聲吧，這里是靜天域，可不是……?！?p>　　“小聲？我去你的！平日在家里就要被那些老東西念叨什么禮儀氣質(zhì)，耳朵都要起繭子了！現(xiàn)在小爺出來了為什么還要受這份氣？”

　　衣著華麗的少爺身后跟著衣著得體樸素的老管家，人雖少，大家族氣息卻一點不少。靜天域沒有什么大家族，自然也就少了“少爺”，即使是在這個南來北往的咽喉要道上，這位少爺還是格外顯眼。

　　“少爺，我們是來靜天域問緣的，而且出門在外，低調(diào)為重?！?p>　　“低調(diào)低調(diào)！低調(diào)啥啊？！”少爺轉(zhuǎn)過身指著管家鼻子大罵，“那宋家不過是個七八流小家族，我暹王家怎么也是州域前三的家族，要娶他家個女兒還要這么麻煩嗎？”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老者無奈地?fù)u搖頭。這少爺平日里裝出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背地里比紈绔還紈绔，吃喝嫖賭全部沾齊，禍禍良家也是常事，關(guān)鍵是脾氣大膽子大，一點不合心意就要大打出手破口大罵，摔桌子砸碗上房揭瓦都還是算是小打小鬧。得虧暹王家家大業(yè)大根基深厚，又恰好不在森天域沒遇上森蘭那個小祖宗，不然給他幾百上千條命都不夠造的。

　　小城長川城內(nèi)西北，午后陽光灑在這里溫度正好十分舒適。小溪邊，柳叢中，有一個兩層高的小竹樓，竹樓里的茶寮有七成的位置都坐著品茶吃茶的顧客。茶寮里最好的位置，莫過于靠近南邊小溪的幾個窗邊小桌，午后陽光透過樹影婆娑，落在小桌子上光影斑斕，溪上清風(fēng)帶著嫰柳春意悄悄鉆進(jìn)窗戶、融進(jìn)茶香，昨在這里安安靜靜地享受一壺好茶，好不愜意。

　　現(xiàn)在，一個小和尚正坐在窗邊。此處的和尚不同于現(xiàn)實，無需剃發(fā)，也不穿百衲衣，只有手中頸上掛有念珠。靜天域的闡教沒有信仰的“佛”，自然也沒有“佛經(jīng)”，所有經(jīng)典皆是記述“四欲”、“七情”、“緣”等等玄而又玄的內(nèi)容，因此人人皆可成“佛”。

　　這小和尚約莫二十歲光景——當(dāng)然修煉者的“二十歲光景”也許是“二百多歲”——面容俊俏，穿著純白色干干凈凈的長袍，五寸短發(fā)理得整整齊齊，脖子上未掛念珠，手上卻拿著兩串。這樣的小和尚，幾乎都是外出游歷的，或者是參悟自己“遺留欲”的。

　　“XX的，本少爺渴了！你家啥好茶都給本少爺?shù)购?！記住要三分熱（約20℃）！”罵罵咧咧的聲音打破了小茶寮的寧靜，不少顧客側(cè)目暹王少爺，眉宇間帶著不快，少部分信仰深刻涵養(yǎng)較高的人已然平平淡淡地品著茶。

　　暹王少爺踏進(jìn)茶寮，環(huán)顧一周，看了看空余的茶桌，又看了看窗邊的茶桌，眼神鎖定在了那個小和尚身上：“小和尚，給小爺我起開，這位置小爺要了！”

　　小和尚不緊不慢，品了一口茶道：“小僧不叫小和尚，小僧法號封一禪。”

　　“管你封一禪封二禪，趕緊地滾開給小爺讓座！”暹王少爺直接一巴掌拍在茶桌上，語氣里充滿了不耐煩。這茶桌不知是用的什么木材，暹王少爺帶著靈力的一掌甚至沒有讓桌子振動一下，茶杯里的茶水也沒有掀起一絲絲波瀾。

　　“呵呵，施主若是求座，小僧自然讓座，可施主若是求緣，小僧就無能為力了?！?p>　　“你說什么？麻煩你再講一遍？屁也給我放響點不然聽不見！”

　　封一禪笑而不語，單手立掌，微微作揖，離座而去。

　　“喂！臭和尚你給我講清楚，什么叫無能為力？你XX別走！”暹王少爺見封一禪這副模樣，氣不打一出來，追著封一禪，揚手就要打。

　　“少爺！”官家趕忙制止了暹王少爺，并轉(zhuǎn)向封一禪，略表歉意道，“小師傅，實在是抱歉，我家少爺年紀(jì)尚小，行事乖張多有得罪，還望海涵?！?p>　　“無妨。”封一禪轉(zhuǎn)回身微微頷首以示回禮，“但是天機不可妄言，小僧確實不能多說。”

　　“規(guī)矩我懂，我……”

　　“你XX廢什么話？這種家伙就該直接打一頓，讓他知道自己算個啥！別以為整兩串珠子在這兒卡巴卡巴地扣著就決定自己多牛逼！告訴你家父跺跺腳你這種小和尚要多少死多少！你最好……”

　　茶寮里，其他人都是一副看戲或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樣子。靜天域的人最了解和尚了，眼前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平平無奇的小和尚背后會是怎樣一個禪院寺廟，擁有多少脾氣暴躁的“權(quán)欲”禪師，這都是未知數(shù)，要知道在靜天域，保留權(quán)欲的和尚無一不是超級護(hù)短的。

　　封一禪無奈地?fù)u搖頭，左手上不停地?fù)苤钪?，任由暹王少爺漫天叫罵?！翱磥硎┲鳠o心求緣啊?！惫烙嬕彩潜涣R得有些煩了，手上念珠突然停下，眉心金光一閃，一個睡蓮狀的紋路逐漸浮現(xiàn)，又轉(zhuǎn)瞬即逝。

　　就在這一瞬間，原本還罵罵咧咧唾沫橫飛的暹王少爺突然“靜止”住了——沒錯，靜止！剛剛還有豐富的肢體語言，現(xiàn)在卻像一尊雕塑一樣完全靜止在那里。

　　“少爺？！”

　　“放心，小僧只是稍微讓這位施主冷靜一下，并無大礙，稍等片刻就好?！狈庖欢U手中的念珠繼續(xù)轉(zhuǎn)動，盡管暹王少爺還是如雕塑一般靜止不動。

　　“靜止？這位小師傅竟然會靜之道下的法術(shù)？”

　　“我看這不是法術(shù)，應(yīng)該是神通?！?p>　　“不會吧？會靜止類神通？這是哪個大禪院佛寺里的寶貝出來歷練了？”

　　“哎哎，你們看啊，這位小師傅雖然看起來樸素，但是其中一串念珠每一個珠子都是由刻有禪章的頂級香木制成，而且還未被盤開，明顯是才拿到手?！?p>　　“所以呢？”

　　“所以他很有可能是新授位的禪師?！?p>　　“喔！這么年輕？禪師不是要悟道悟出一些門道嗎？靈域禪師已是罕見，而他還這么年輕？”

　　……

　　“敢問小師傅……可是豐緣禪院宇陀方丈座下第四席弟子封永生？”

　　“小僧說過，小僧法號封一禪。”封一禪面色平靜，帶著一絲絲笑意，對著管家微微頷首，單手立掌，撥動念珠，走出了茶寮。

　　“永生……一禪禪師請留步！”管家也不管少爺能不能動，三步并做兩步追上了封一禪，“涿天域落虹州域暹王家，懇請禪師出手相助！”

　　即是封一禪不承認(rèn)，管家依舊明白了封一禪的身份。

　　封一禪本名封永生，受封禪師擯棄塵名，因此稱作封一禪。而他背后的豐緣禪院，是靜天域數(shù)一數(shù)二的禪院寺廟，禪院中的和尚精通觀緣眼，能看穿任何事物的“緣”，是不知多少大家族夢寐以求的。封一禪作為當(dāng)代住持的得意弟子，年紀(jì)輕輕受封禪師，他的觀緣眼實力如何，自是不消多說。

　　“施主別說笑了，小僧不過是個靈域三階的小和尚，哪有能力幫助的了州域家族？施主還是另請高明，莫要在小僧這里浪費時間?！?p>　　說罷轉(zhuǎn)身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