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羅被救走了。
被一個盈盈愛笑,眼波流轉(zhuǎn)的小姑娘救走了。
她叫盈狹。
她是個善良的姑娘。
阿修羅是個可怕的野獸。
但她不怕,她幫阿修羅療傷,給他食物,還教他說話,對阿修羅的關(guān)懷無微不至。
而習(xí)慣了,你死我活的阿修羅也是第一次被人接納。
一種感覺,阿修羅說不清。
是愛?還是情?
總而言之阿修羅很喜歡她,她也是阿修羅唯一的溫暖和快樂。
阿修羅不再是一頭野獸,他在漸漸的找回自己的人性。
阿修羅把她當(dāng)成了自己的全部。
或許不是愛,只是阿修羅對盈狹產(chǎn)生了一種特別的依賴,時常在盈狹不遠(yuǎn)處眺望盈狹,無論盈狹在做什么,他都會在不遠(yuǎn)處默默注視,不說話,也不打擾。
阿修羅的生活在此前就像是被漆黑的夜幕覆蓋著,那在遇到大師和女子之后,夜幕撕破了幾絲小縫,從外面透來了零星的光芒。
對于阿修羅而言,和盈狹在一起的日子,或許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阿修羅不懂得什么是愛,但阿修羅卻已經(jīng)習(xí)慣了有盈狹在身邊的日子。
他不懂愛,而這也只是一種依賴,一種極為自私的畸形的依賴。
阿修羅的一生,只一個“悲”字就能概括。
因為他好不容易獲得的幸福在頃刻間就被摧毀,而且還是被他親手摧毀的。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是要給彼此空間與自由的,但阿修羅不懂,他只是對盈狹抱有感情,努力想靠近這個給他溫暖的女人。
但這份感情對盈狹而言偏偏又太沉重,她有自己的生活,也有自己喜歡的人。
當(dāng)阿修羅知道盈狹把這份溫暖也給了另一個男人的時候,阿修羅認(rèn)為自己被背叛了,憤怒的他砍傷了那個男人。
眼見心愛的男人被砍傷,盈狹與阿修羅撕破了臉。
“畜生!”是盈狹對阿修羅罵的最多的一個詞。
阿修羅再一次懷疑了,做野獸的確沒什么不好,最起碼做人會傷心,但這已經(jīng)不能改變了。
但阿修羅的人生又怎會這樣結(jié)束,不凡的人注定有不凡的人生。
他的“悲”字人生里還有一個“悟”字。
傳說中,佛祖釋迦摩尼在成佛之前說過這樣一句話:“奇哉!奇哉!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唯因妄想執(zhí)著不能證得?!?p> 大意是每個人都有佛陀般的智慧,只因執(zhí)迷于某些東西而不得開悟,最終只能淪為蕓蕓眾生。
阿修羅就是如此,他一開始是被獸性所迷,身上沒有絲毫人性。
被老僧點化,然后又被盈狹照顧,這才逐漸擺脫獸性,尋回自己的人性。
但智慧越大,煩惱也就越大。
被盈狹痛罵一頓后,阿修羅又開始執(zhí)迷于過去那種只有獸性沒有人性的日子,因為那時候他最起碼不會感到煩惱。
他選擇了流浪。
他看不透這復(fù)雜的人世,他要尋找大智慧勘破自己的迷茫。
他很痛苦。
痛苦的他在最關(guān)鍵的時刻,又遇上了老僧,老僧對眼前這個已經(jīng)成為人,卻又痛苦不堪的孩子,說:
“人之所以會痛苦,是因為有心,做的錯事越多,內(nèi)心也就越痛苦,如果你覺得苦,說明你是人而非畜生?!?p> 面對阿修羅的質(zhì)疑,老僧一把奪過他手中的一條鐵片,砍下了自己手臂讓他吃。
老僧相信自己的信仰,想起的“佛祖以肉喂鷹”,而自己這一條手臂就是阿修羅成人的賀禮。
因為他的人性早已強(qiáng)過了獸性。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被人類的感性所折磨;才會在無比悲憤的情況下他只是砍傷了盈狹愛郎的手臂,然后一刀刀砍在地上發(fā)泄;
才會在盈狹說傷害他的話并讓他滾的時候,他沒有報復(fù)而是傷心離去。
而拯救了阿修羅的盈狹卻是因為自己的善而陷入了另一種執(zhí)迷。
阿修羅離開她后,她就不再相信阿修羅,阿修羅的本性不是人,只是畜生而已。
此時不僅阿修羅重新墜入了痛苦的深淵。
天災(zāi)也再一次降臨,讓人們的生存面臨挑戰(zhàn)。
災(zāi)害過后,食物變得嚴(yán)重短缺,更多的人被餓死,盈狹也從水靈靈變得瘦骨嶙峋。
阿修羅為了救盈狹,不惜孤身闖入警備森嚴(yán)的地主家,殺了馬,割下馬肉帶給她。
但盈狹卻因為執(zhí)迷于自己對阿修羅的偏見,說什么也不肯相信阿修羅。
阿修羅為了挽救饑餓的盈狹冒生命危險拿來的馬肉,卻被盈狹視為是人肉,不肯吃一口,阿修羅感到很失望。
盈狹的父親吃了阿修羅拿來的馬肉,恢復(fù)了一點精神后,非但沒有感激阿修羅,反而去地保那里通報了阿修羅的行蹤。
這是追兵敢來,在與村民的搏斗中又殺了人并且殺了地保,原本已經(jīng)找回人性的阿修羅,似乎又被人逼著做回野獸。
受了傷的阿修羅寡不敵眾,被逼到了一座吊橋上,然而村民,已經(jīng)為了那一年份的糧食紅了眼,可是阿修羅的眼睛確實清澈的,到這里,已經(jīng)分不清誰是人,誰是野獸。
盈狹最終還是餓死了,阿修羅活了下來。
看在眼里的大惡之人,感受不到內(nèi)心深處存在的小善。
這被人喚醒的善念,早是一文不值。
一個曾經(jīng)從不知痛苦,不會流淚,吃飽就睡的野獸,在老僧的感化下,在與盈狹的相處中,內(nèi)心深處的人性被漸漸喚醒,從野獸變成了人,然而在阿修羅變成人的時候,原本的人卻變成了野獸。
每個人,既是人,又是野獸。
老僧帶給阿修羅的救贖和盈狹帶給阿修羅的愛,成了阿修羅獨(dú)一無二的心。
人和動物不一樣,人有自己的心。
而這份心卻終是沒換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
信任的確是個沉重的詞,因為他曾經(jīng)做過壞的事情,就否定了他會有好的轉(zhuǎn)變。
是不公平的。
盈狹寧愿死也不愿意相信阿修羅的本性是善良的,盈狹經(jīng)歷過世間最丑惡的人類,對他人仍然存有戒心;
但是阿修羅有著一顆沒有被污染的心靈,他信任人類,心靈的純凈是眾人所缺乏的,這是最阿修羅之所以叫阿修羅的佛性。
阿修羅從不承認(rèn)自己是人,他說他是野獸。
可這樣的野獸,卻因為覺醒了人性,再也沒吃過人肉,再也沒去傷害過人,甚至學(xué)會了哭。
世界是不公的。
災(zāi)難面前更沒有公平。
“沒有公平談何公道,沒有公道就不要再提人性和良知。”
參透了大悟的阿修羅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
用自己記事來便用的那條鐵片自殺在了那座僅剩一半的佛像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