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季312年
撫欄臺又有新段子了。
女子一身墨藍衣袍,將馬寄存在馬廄,解下斗篷抱在懷里,抬頭看著連二樓都座無虛席的撫欄臺,笑著吐槽了一句:“好家伙!什么段子堪比拿了金馬獎的電影啊,粉絲這么多……”
實在好奇,她提起衣擺邁了進去。偷偷抓了隔壁桌的一把瓜子,靠在角落邊聽邊磕了起來。
“講完段勻、段鍥力挽狂瀾、奪權上位,我們再來講講這新皇帝的愛情故事?!痹u書先生一拍醒木,又娓娓道來。
“話說這許王段鍥,也曾是位風雅之人,不愿爭搶,只想尋一位與自己琴瑟和鳴的佳人相伴到老。他年少時確實遇到了這樣一位令他終生難忘之人。”評書先生站在臺上,手握山水畫扇,搖頭晃腦道。
“定是那聞人氏!”一人放下茶盞嚷道。
“不可能,聽說那女人是前三皇子派去的,怎可能是她?”另一人反駁。
“定是當朝皇后齊荏了!”又一人斷定。
“容都毀了,更不可能……”
“……”
評書先生又一拍醒木,止住了滿堂熙攘,頓了頓,道:“此女擅琵琶,容貌若天人,但舉止并不大家閨秀,雖不善詩詞歌賦,卻能舞刀弄槍。其名喚允諾?!?p> 在眾人催促的目光下,他又道;“她原是三皇子段俞折了濟楚公主這個后宮眼線后,安插在鍥王府的奸細。哪成想,偏偏是細作動了真情,此生不留清名……”
“嘖嘖,愛而不得的兩個倒霉鬼,夠狗血的。”那衣著墨藍的女子聽完故事,拍了一手碎屑,披上斗篷便轉身離開了,“若這次再打聽不到那痞子老哥的下落,估計就真是死透了?!?p> 段鍥站在欽安亭旁的連理枝下,身旁擺著一碟豌豆黃,垂目望著手里的一只玉簪。
“若有來生,我定拋下一切,前去尋你?!?p> 佛羅山下,一名短發(fā)男子跪在一襲深色納衣的長老面前,碎發(fā)遮臉,看不清表情。
“一不殺生,二不偷盜,三不邪淫,四不妄語,五不飲酒?!边@長老手捻佛珠,立掌于下顎,閉目而言,聲音空曠沉穩(wěn),“施主可做得到么?”
似是有什么沿著這男子的臉頰淌了下來,滴在自己緊握雙拳的手背上。他咬了后牙,長嘆了一口氣,微微顫抖道,“是?!?p> 山中響起了悠遠的鐘聲,合著滿山窸窣的林葉聲,驚起周遭飛鳥……
·
他與她皆是心懷鬼胎地靠近各自目標,兩人都以為可以全身而退。
心卻是再無法離開了。
我們愛上了最不該愛的人,一花一木,一春一秋,都抵不過與你的一瞬一秒。
與你光陰數載,歷歷在目……
2 落幕是他冷了心,終不再看你一片赤誠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元季311
新帝段鍥登基,年號定“許”,銳意圖治、國泰民安,百年國師不知所蹤。
段鍥煩躁地處理完瑣事,去御膳房備好允諾最愛的吃食,退避了宮人侍衛(wèi),只身入了長門。
長門內,允諾坐在庭院中央,一身華服,頭戴珠冠;手中捻琵琶,裙尾繡鴛鴦。
她將前額的劉海用白玉珍珠扣別了起來,露出一道淡淡的疤痕,雙目低垂,眼眸微深;娥眉纖挑,膚若凝脂;唇夾朱丹,鬢泛雙霞。
心知人來了,但她依然撥弄琵琶,神情自若。
一曲作罷,允諾深吸一口氣,抱著琵琶起身,輕聲喚道:“檀郎?!?p> 良久無人應答,她微微苦笑,又道,“許久不彈,果真是生疏了啊……”
“你手持鐵簪太久了,自然碰不得這些清心淡雅的東西了。”段鍥聲音極冷,話語盡是諷刺。
“你還是不信我是么!”允諾聽罷,突然暴躁起來,面目猙獰,將手里的琵琶砸向地面。“錚錚”幾聲,琵琶弦斷。
“我后來真的沒有做半分對不住你的事!我甚至害死了我的家人,就為了你、為了你!”允諾雙目猩紅,再制不住眼眶中翻涌的熱淚,幾乎是嘶吼著喊道。
“那是你咎由自取?!倍五泴⑹种惺澈袛R置在地上。
“……”
“我說過我可以保你,我也曾動了放棄爭奪皇位的念頭,可是你呢?”段鍥端出一碟九層糕,擺在允諾面前。
“既做殺手,要么就一狠到底,要么就一敗涂地?!?p> “檀郎……”
“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傷透了我之后悔悟?!倍五浤昧艘粔K糕送到她唇下,“阿諾,你該上路了?!?p> “那你知不知道,其實我從來都不愛九層糕……”
允諾躺在血泊中,淚眼朦朧看著段鍥的背影,喃喃道:“如果來世,你不是皇子,我不是細作,你我再逢,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她提起全身的力氣想去聽那一個答案,可耳畔只有自己沉重的呼吸聲,除此之外,什么都沒得到。
當年皇上最寵愛的妃子被他親手處決了,又聽說是那女人蠱了圣上的心卻不知珍惜,才落得這樣的下場。
“聽說這允氏原也是前三皇子派來的細作,鬼使神差地愛上了一個滿嘴胡話短發(fā)男子?!?p> “是么,可我怎么聽說這女子對皇上忠心不二???”
“嗨,那是后來了。良心發(fā)現,追悔莫及!”
“哦!可這女子做了那么些個壞事呢……”
“就是,殘害子嗣、陷害妃嬪、污蔑圣上,還通風報信,差點圣上就登不了基、稱不了帝了?。 ?p> “果真是個心思歹毒之人……”
“所以說啊,她后悔又哪里來得及了呢!”
“哎,那那個短發(fā)瘋子呢?”
“出家當和尚了唄,本來就舉止怪異,誰知道哪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p> “這樣啊……哎,我還聽說皇上前幾日新納了個妃子?”
“哦對,聽說是個被寵壞了的小姐,也是個莫名其妙的人,據說像極了這個被圣上親手處決的細作!”
“那這位小姐豈不是做了那個惡毒女人的替身?”
“她又不知道,圣上的癡心大家卻是有目共睹的……”
“哎,真是可憐咱這位癡心皇帝嘍……”
·
我玩弄感情、心機深沉,卻在你一顆破碎的心面前泣不成聲。
我滿手鮮血,作惡多端,卻終是無法再伸向你……
我愛你,你卻不再給我機會了。
終是信沉了魚,書絕了雁,弦斷有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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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律頭
這個落幕只是第一卷的結局。 長門,冷宮的代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