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眾人眾人翻烤著面前的鹿腿,目光卻落在遠(yuǎn)處燈火映照的帳子里。
方州吟剛同我調(diào)侃說,戚將軍這些日子不知道抽了什么風(fēng),不再上桿子如狼似虎地逼著我們重復(fù)枯燥的訓(xùn)練,更多反而是將我們“放養(yǎng)”。
大概如同秋圍那般狩獵活動,只是現(xiàn)下正是暑氣灼人的盛夏,我們每抗回一頭熊都似“出水芙蓉”,皆是大汗淋漓。
我起初很奇怪,聽說羅寇以帥兵逼近邊疆,戰(zhàn)事分明一觸即發(fā),戚崇卻帶著我們忽地松懈下來。即便是一頭霧水,我還是打心底里有些安定。
我總覺得有戚崇自有考量,特別是看到段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后,我便沒了半點的焦慮。
一是相信他二人的計謀與能力,而是覺得段鍥不會對我有所隱瞞。
果然前幾日未等我開口發(fā)問,段鍥便笑這同我解釋了緣由。
假癡不癲,深藏不漏。
分明是一副懶散懈怠的模樣,其實是變相的放松羅寇的警惕,順便鍛煉了士兵對于沒有招式最原始狂野的危害的應(yīng)急能力,一舉兩得。
“允諾!”方州吟喚我,遞了鹿肉過來,“沾點這個,賊帶味兒!”
“這是什么?”我接過鹿肉,看了眼他瓦碟中泛紅油的辣醬。
“阮京城不是有位范小公子么,不知道哪里來的鬼點子,”方州吟笑道,“口感酥麻,回香無窮?!?p> “嗯,貌似叫什么‘老干媽’,特別受歡迎呢!”另一人倒吸著涼氣,拿了冒油的大肉裹了辣椒醬狠狠咬了一口道。
我心下了然,這位范小公子八成是借了楚安的法子,才有了這么一條發(fā)家致富的大道。
楚安不愧是楚安,總叫我五體投地。
他有沒有半點的思念我呢?
我見他們又去割了一整塊鹿肉,微微皺眉獨自來到了角落。
有時我并不喜歡吵鬧,只是怕不合群。
有時我并不為了清凈,而是真的孤獨。
只是現(xiàn)在我的確需要細(xì)細(xì)回顧一下我過時的路,展望一下未來的苦。
自從借聞人之手毒死王妃的侍女申奚后,聞人便步步走在我為她鋪設(shè)的道路上。
我同聞人暗中互通消息,借了側(cè)妃的推波助瀾、沾了王端的偷梁換柱,摘掉了王妃的孩子,順勢找了代罪的羔羊撞死了王端這個名聲赫赫的御醫(yī)。
我不是不心疼,身不由己,我避無可避。
一番折騰,我本以為不會被波及一分半點,卻不想段鍥將聞人收在身邊。相比于棋局被打亂的慌張,我所感受到更多的是不滿。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但就是很氣!
聞人竟被俞王要求來到了側(cè)妃身邊,成了一枚走在鋼絲線上、不折不扣的眼線,我漸漸意識到,我們姐妹二人的命運也許本就是注定好的。
我再如何想推聞人離開這趟渾水,總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
認(rèn)栽吧。我拿著一只俞王留給羅寇的錦囊,替蘇蘇她們安頓好了“背主求榮”的計策,削尖了腦袋混進(jìn)了軍隊。
我不得不佩服俞王四散的爪牙,且不說前朝余后宮,能夠連通這對本國虎視眈眈的敵寇,其勢其力,實難小覷。
只是我隱隱有些不安,每每想到那只“韜光養(yǎng)晦”的錦囊,一種做賊心虛的惴惴之感令我難以釋懷。
“剛剛還在那邊呢……”我聽到方州吟的聲音回過神來,心道這是有人想我了啊,忽然想笑,還未抬頭便撞上了一人。
“怎么跑到這里來了?”段鍥將我扶住笑道。
我盯著他含笑的星眸,鼓了雙腮幫指著遠(yuǎn)處烤肉的眾人小聲道:“他們好狠的心吶,小鹿都下的去口……”
段鍥聽罷哦了一聲,尾音拉得極長,挑眉看著我。我將啃干凈的竹簽藏在身后,眨著眼看他。
“別裝了,沒見你少吃多少?!绷季枚五洸判χ鴵u了搖頭,“來吧,我替你留了一只熊掌?!?p> “真殘忍!”我笑,悄悄握緊了與我十指相扣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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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改變總是無知無覺的,
一旦察覺,
便是再難回頭。
所有人都在勸我珍惜當(dāng)下,
卻從沒人告訴我該如何做。
我不是不珍惜,
而是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