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殿下可要想清楚,你真的認(rèn)識這四人?”寇諄盯著康延,提醒道。
如今,這四人指證康延為主謀,此為人證,那幾塊端硯是物證。端硯在康延案上發(fā)現(xiàn)的,人證物證俱在,康延就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
康延淡淡地掃過一眼跪著的四人,神色如常,道:“我與這四人的確相識,但僅僅見過幾面,同是文學(xué)院的學(xué)生,又怎么會沒見過,更何況本縣子貴為皇子,雖不受圣上恩寵,但也不會自降身份,與阿貓阿狗一起喝酒...”
“舞弊之事純屬誣陷,至于為何他們手中有我的發(fā)冠,原因無他,發(fā)冠遺失了...”
“五殿下,可有證據(jù)?”
康延拱手道:“芳林苑的護(hù)衛(wèi)可以作證!”
寇諄斜視一眼京都府尹步升,步升心領(lǐng)神會,給在門口候著的京都府張都頭一個眼色。
張都頭退去,向芳林苑護(hù)衛(wèi)驗證去了。
康延將一切看在眼里,臉上毫無波瀾。
說起來,那背后謀劃之人也是蠢得可以。
一個簡單的栽贓嫁禍,被他弄得漏洞百出,若不是有圣院的執(zhí)事善后,這案子怕是半個時辰不到便破了。
心思流轉(zhuǎn),康延又道:“統(tǒng)測那日,我的伴讀曾在正明殿前與人相撞,硯臺曾摔出了印子,而這端硯完好無損,定然是被人調(diào)換了,誣陷于我...”
寇諄皺了皺眉,這是案宗上未曾提到過的。
目光一轉(zhuǎn),寇諄望向圣院的三人,卻見兩位執(zhí)事一個望天,一個看地,而薛大家老神在在,一臉的平靜。
瞬間,寇諄明白了,五皇子舞弊之事怕是個引子,圣院另有所圖。
只是,明白歸明白,寇諄還是得老老實實地審下去。
至于四位陪審,神色各異。
知道些許內(nèi)情的嚴(yán)震,心中早有意料,隱隱猜到圣院要做些什么了,心中笑道。
想來一招殺雞儆猴,沒那么容易。
刑部侍郎燕呈詠則是面露思索之色。
安王把玩著腰間玉佩,似乎心思并未放在案子上。
步升還是那副老好人模樣,一切聽從主審的安排。
“五殿下可有人證?”寇諄問道。
“暫未找到,不過她應(yīng)該是文學(xué)院的女學(xué)生...”康延心知若是交出陳星言的玉簪,自己會更快地洗脫罪名,但那樣會打亂計劃。
依照計劃,此案至少要拖延個三天,時間尚早。
寇諄遂將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宋邑人身上,道:“宋管事,統(tǒng)測之日,五殿下交于你的硯臺可是你親自換的?”
“回大人,當(dāng)日草民是吩咐阿大換的...”
“阿大,還不快如實招來...”寇諄看向跪在宋邑人身后的一位仆役,喝道。
阿大身子一激靈,一拜不起,急言道:“大人明察,硯臺不是我換的,是阿三...”
“那日小人帶著五殿下的東西,走到半路,被阿三攔下,阿三說管事身邊最好有兩個人候著,小人也覺得是這個理,就把東西給了阿三......”
“來人,去將阿三帶來!”
寇諄有種鼻子被牽著走的錯覺,看著堂下跪著的那四名學(xué)生,唯唯諾諾,毫無書生氣節(jié),那種錯覺變成了真實。
看向圣院那幾人,依舊是那副神游天外的模樣,寇諄暗自苦笑。
沒想到,自己堂堂大理寺卿,有一天也會被人拿來當(dāng)槍使。
不久,前去傳訊阿三的衙役回來了,一臉急色,道:“大人,阿三自盡了!”
“什么?”
聞言,所有人都驚了。
除了安王康瞻,淡然處之,不像是個陪審的,倒像是個玩樂的。
也許,在康瞻心里,此次代表宗正寺陪審,就是出來玩樂的。
孔折曲直接站了起來,望著那名衙役,道:“現(xiàn)場可留下書信之類?”
那名衙役搖搖頭,道:“除了一些衣物銀子,并未留下可疑之物...”
孔折曲一聽,整個人猶如泄了氣的皮球,頹然地坐在交椅上。
在他身邊的饒文叢,臉色也不好看。
康延默不作聲,瞄了一眼圣院三人,也就薛先生保留著大家風(fēng)范,從容不迫。
圣院執(zhí)事,沒一個是省油的燈。
約莫盞茶的功夫,張都頭來了,在步升耳邊低語了幾句。
步升起身,將張都頭帶來的消息,告知了寇諄。
啪!
寇諄拍響了驚堂木,怒視著堂下四人,道:“爾等好大的膽子,竟敢誣蔑五皇子,發(fā)冠從何而來,還不快道來...”
這一聲驚堂木,加上阿三自盡,徹底沖破了四人的心理防線。
“大人,我等愿招,是阿三交給我們的,端硯也是阿三幫我們換的,草民四人因沉醉于煙花柳巷而誤了學(xué)業(yè),前兩次統(tǒng)測未過,被記錄在案...”
“正當(dāng)為此次統(tǒng)測發(fā)愁之際,阿三找上門來,說是可以幫我們,草民四人也知道考場有通明鏡,作弊是萬萬行不通,可阿三說他手里有用洗練法制成的端硯...”
“草民四人一時動了心思,就答應(yīng)了,為了這幾塊端硯,花了六百兩...”
“色欲迷竅淡墨心,墨心一去濃草深,圣院到是養(yǎng)了幾個草包...”
燕呈詠諷刺了一句。
可惜,沒人理他。
“這發(fā)冠是兩天前,阿三送過來的,他讓我們作證,指證五皇子為主謀...”
“你們可知誣陷皇子,乃是大罪?”粗眉大眼的寇諄瞪大著眼睛,直視四人,濃密的絡(luò)腮胡,平添幾分威嚴(yán),道。
聲音一點也不像個文人,倒像是一位武者。
“草民知道,但阿三說只要草民四人指證五皇子,事后讓我等恢復(fù)書生身份...”
說完,四人不斷磕頭,帶著乞求的語氣。
“求大人饒了我等,望大人垂憐!”
“帶下去!”
寇諄擺擺手,立刻有幾名衙役押著面如死灰的四人走了。
誣陷皇子,重責(zé)四十大板,流放千里。
以四人被酒色掏空了的身體,估計也挨不過四十大板。
線索隨著阿三自盡斷了,但康延的嫌疑還未徹底洗去。
找到那塊被換的端硯,還有人證,康延才算無罪。
但不是一時半會能找著的。
“行了,今天就到這了...”坐了半天,看了半天的康瞻,伸了個懶腰,起身說道。
康瞻一起身,無人敢坐著,躬腰施禮。
“三皇叔得知你有三品之境的實力,甚為高興,特命本王準(zhǔn)備一份大禮送于你,若你舞弊,這份大禮也就免了,現(xiàn)在看來,這禮還是要送...”
康瞻走到康延身前,撣去康延雙肩不存在的灰塵,笑吟吟地道。
康延不語,只是垂首作揖。
“恭送王爺!”
康瞻走了,在眾人的禮敬下離去。
他一走,這案是審不了。
康延被送回靜室。
燕呈詠也走了,是第二個走的,嚴(yán)震緊跟其后。
“寇寺卿,步府尹,找人證、物證之事,圣院定當(dāng)全力配合,告辭!”
饒文叢等人沒什么心情,寒暄了幾句,便動身告辭,留下寇諄、步升二人。
二人相視一眼,都明白圣院要起風(fēng)了。
之后兩日,大理寺、京都府忙著尋找人證、物證。
也不知是誰傳出,五皇子舞弊,圣院執(zhí)事為了隱藏證據(jù),殺人滅口,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到了第三日,圣院的錄事處,聚滿了人,黑壓壓一片,有學(xué)生,也有百姓,甚至還有入品的武者。
若非有奉武軍守著,怕是有人沖了進(jìn)去。
即便如此,也擋不了多久。
錄事處正堂。
八位執(zhí)事,齊聚一堂。
其中一位,著一身黑袍,帶著面具,留有一雙深邃的眼睛,古井無波。
“他們出手了,到了收網(wǎng)的時候了,門外就交給你了,墨影...”
饒文叢眼中寒芒一閃。
等待那么久,潛藏在圣院的那些牛鬼蛇神,終于忍不住了。
墨影沒有多說什么,徑直地朝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