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延望著帝詔上的內容,默然不語。
婚期定在了半年后,年關之前,具體事宜,由宗正寺操辦。
“這是明嬌遣人送來的...”
明嬌是明妃的本名,也只有康琢才會肆無忌憚地叫起明妃的本名。
或許,朝中還有一人有這資格,大司馬忠勇侯白渠。
康延明白三皇爺?shù)囊馑?,這份婚詔看似是為自己著想,實則是打壓自己。
陳星言并非權貴之女,其父陳立朝因觸怒圣上,被貶為一小小的樊余縣令,此生幾乎絕了上升的可能。
康延不受圣上待見,陳立朝亦是如此。
二人若成了翁婿,既惡了圣上,又打消了那些想以女求榮的大臣們心思。
十八歲的三品之境,在朝中不少人注意到了,甚至起了結親的念頭。
明妃賜婚,打著就是這個主意。
康琢這是在告訴康延,在朝中他沒有半點權勢,自身實力才是根本。
始帝曾以源初神劍開創(chuàng)正朝,憑借的是自身實力,而非爾虞我詐,勾心斗角。
之前,康琢雖看重康延,但也只是隱晦地提醒,哪像現(xiàn)在,直截了當。
江湖才是最適合康延的地方。
“九州之地,莫非王土,三皇爺口中的江湖又在何處?”康延收起帝詔,面無波瀾,反問一句。
康琢似乎心中早有意料,望著康延,許久才道:“你可知二品之境的武道真意?”
“還請三皇爺賜教...”康延一聽,斂了斂神色,虛心求教。
說起二品之境的武道真意,康延該如何突破,是真沒頭緒。
功法指明了道路,可二品、一品之境,卻是路上的一道坎。
康琢抬起了手,靈活的手指于空中舞動,藍色光芒閃現(xiàn),真氣化為兩股藍色的水流,凝聚成兩個小人。
小人皆是赤手空拳,出的卻是劍招,一人雖無靈兵,可給康延的感覺,他的劍指就是靈劍。
“這是武道真意...”
康延眼中映襯著藍色光芒,緊盯著兩個小人。
兩個小人,一招定勝負,一人萬千劍氣化為一劍,一人僅有平凡的一刺。
康延以為領悟了劍意的小人必勝,可事實卻出人意料,勝的居然是沒有劍意的小人。
也就是說,三品可以以弱勝強,跨過上三品之境的差距,不依靠靈兵或神兵...
“回去吧,你的人在偏廳候著...”
康琢手一揮,所有的異象都消失了,一陣風拂過,門開了,不等康延想明白,便已下了逐客令。
康延略有所思,躬身施了一禮。
“孫兒告退!”
康延拿著帝詔還有破曉弓走了,出了拱門,有人引路,是年過七旬的老者,名為慶朔,也是慶王府的管家。
此人看似蒼老,氣息極為沉穩(wěn),步履矯健,渾然不見老態(tài)。
“五殿下,請!”
慶王府很大,七五開間,百步一高樓,三轉見瓊殿,若無人帶路,康延不知道要多久才到得了王府偏廳。
約莫兩刻鐘,康延穿過一條廊道,來到了偏廳。
劉洵父子在偏廳守了一夜,徹夜未眠,康延來的時候,劉桐還撐著腦袋,打起了盹,肘下是鎖靈箱。
在天還未明之際,劉桐將小靈兒送了回去,同時也帶來了鎖靈箱,是劉洵的主意。
“殿下,你的傷...”劉洵站了起來,走到康延身前,一臉關切地道。
劉洵的聲音也驚醒了打盹的劉桐。
劉桐理了理自己的儀容,立在劉洵身后,半掩著,打了哈欠,生怕被義父發(fā)現(xiàn)。
在他看來,義父太過于小題大做了,殿下最不怕的就是內傷。
一年前,殿下抱著鎖靈箱回子爵府的時候,那傷勢可比昨夜嚴重的多,第二天中午,不照樣生龍活虎。
“桐兒,鎖靈箱!”劉洵留意到了康延手中的破曉弓,也留意到了帝詔。
劉桐忙打開鎖靈箱。
康延將破曉弓放進了鎖靈箱,自己提著,而帝詔交給了劉洵。
三人出了王府,坐上了馬車。
慶王府的管家慶朔,目送馬車遠去,待不見馬車蹤影,轉身去了丹房。
丹房位于王府深處,在后花園盡頭,無仆人女婢伺候。
慶王一生未娶,并無子嗣,所以平常只有慶朔一人進來。
“王爺...”
慶朔弓著身子,站在門外,沒有進去。
“他走了?”
“是,五殿下走了...”
丹房里一陣沉默,不一會傳來康琢低沉的聲音。
“慶朔,我多久沒出府了?”
“自圣上登基,王爺便沒出過府...”
“十九年了,有些人似乎忘了我的存在,京都伏殺皇子,真是好大的膽子...”
丹房上空,風云變色,似有雷鳴之音。
“王爺息怒!”慶朔道。
話音一落,一切歸于平靜。
“四日后,為我準備朝服!”
“是,王爺!”
......
慶王府發(fā)生的事,康延并不知曉,馬車行駛在大街上,不徐不慢。
“殿下,這帝詔是...”
因為手里捧著帝詔,劉洵與康延一道坐進車內。
宮里來的內侍,轉道兩次,他們先是去了圣院,而后又去了榮上街,最后才來的慶王府,那怨氣不小。
若非三王爺出頭,直接奪了帝詔,連宣詔的機會都沒留給傳詔內侍,不然,一條大不敬之罪就要落在康延頭上了。
“賜婚的...”
康延風輕云淡地回了一句,落在劉洵耳中,卻是喜從天降。
殿下終于要成親了...
“是誰家千金?”劉洵問道。
“陳立朝之女,陳星言...”康延并沒有瞞著的意思。
劉洵念叨了一會,實在沒想到陳立朝是朝中哪位大臣。
這也怪不得他,陳立朝是四年前提拔入京的,當了一年的御史,因祭祀大典,觸怒圣上遭貶。
陳立朝活絡于京都之時,劉洵遠在臨安。
若非康延打聽過,估計和劉洵一樣,兩眼一抹黑。
“殿下,可曾見過陳家小姐?長得如何?”劉洵又問。
“我知道,我知道,陳家小姐生得美若天仙,知書達禮,殿下舞弊一案,她還為殿下作證...”
康延沒出聲,駕車的劉桐說話了,言語中對陳星言很是推崇。
“行了,駕你的車...”
迎來的不是夸贊,而是劉洵的一頓臭罵。
劉桐訕訕地閉上嘴。
這小子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暗罵了一句,劉洵望向自家殿下,卻見康延閉上了眼,沒有接著談下去的意思,心里又將劉桐罵了一遍。
啊切...
車外的劉桐,只覺鼻子一癢,打了個噴嚏。
三人在午時回了宅子。
康延提著鎖靈箱,徑直地回了房間,緊閉房門。
知道殿下性子的四人,也沒敢打擾,一直到第二天卯時剛過,日升正起,康頤來了,身后跟著一人。
那人劉桐也認識,是陳星言的侍女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