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鮮血與王權(quán)的寶藏
神父慢慢地轉(zhuǎn)過身來,然后一步一步地后退,最后退到墻邊,無路可退。
“圣伊斯瑪……您……您怎么在這兒?”
“跟你一樣,來看望腿腳不便的老麥迪遜,關(guān)愛貧困群眾?!碧K文清悠悠地說,“你忘了么?我還跟你一起幫他搬過柴呢?!?p> 他話音剛落,窗外立即騰起火把的光,人聲嘈雜,一隊守衛(wèi)不知從何處突然冒了出來,把屋子圍得嚴(yán)嚴(yán)實實,水泄不通。
“讓外面拿著火把的人離遠(yuǎn)一點!”蘇文清沖著門外喊了一聲,“別把人家的房子點著了!”
風(fēng)鈴和全副武裝的衛(wèi)隊長急匆匆地闖了進來,衛(wèi)隊長指揮守衛(wèi)們把躺在床上的老麥迪遜帶出去,幾人看到站在一邊的黑衣神父,都驚呆了,風(fēng)鈴漂亮的大眼睛都瞪圓了,抬起雙手捂住小嘴。
“神……神父?”
“殺人兇手是……是神父?”
“圣伊斯瑪,您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察覺到的?”神父自知插翅難逃,苦笑一聲,放棄了抵抗。
“從尸體上發(fā)現(xiàn)的狼毒開始。”蘇文清抱著懷里的手杖,“從那個時候起,我就在思考,這三個人是怎么中的毒,他們?nèi)齻€人之間究竟有什么共同點呢?一個老農(nóng)民,一個婦女,一個是松樹堡的老管家,他們之間甚至都互相不認(rèn)識,為什么偏偏是他們中了毒,后來我意識到,他們確實有一個共同點?!?p> “教徒?!毙l(wèi)隊長忽然意識到了問題的關(guān)鍵。
“是的,這三個人都是公教教徒,每天都會去教堂里做禱告,領(lǐng)取圣餐?!碧K文清說,“阿爾弗雷德待在鎮(zhèn)子上的這兩天,全靠教堂里發(fā)放的面餅填飽肚子,他們就是在那個時候中的毒,狼毒并非來自什么人狼,而是來自神父的手?!?p> “如果您早就猜到了我就是兇手,為什么不把我抓起來?”
“因為我要等你露馬腳,抓你個人贓俱獲,不能抵賴?!碧K文清說,“我篤定你今天晚上會有行動,因為一旦到了明天早上,酒館中的那三個人就會被證明并非人狼,而鎮(zhèn)子里也不存在人狼,屆時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會從人狼身上轉(zhuǎn)移開,你就不好行動了,而今天晚上是絕好的機會,所有人都被捆在屋子里不能動彈,包括你的目標(biāo)……摔斷了腿的老麥迪遜。”
“為此你不惜傷害自己,挖出自己一顆眼睛,博取其他人的同情,將自己放入受害者這一邊,虛構(gòu)出一個本不存在的兇手?!碧K文清接著說,“誰會想到往日里博愛善良、樂善好施的神父會是一個連環(huán)殺手呢?沒人會懷疑你,你幾乎騙過了所有的人?!?p> “可是依然沒能逃過您的眼睛?!鄙窀刚f,“您屢次在我面前提到人狼,只是為了迷惑我,讓我大意么?”
“我當(dāng)然不相信這世上有人狼那么扯淡的生物,既然這頭所謂的人狼干的事人類都能干,那么兇手是人類的可能性當(dāng)然比是一頭披著人皮的狼更大,這是奧卡姆剃刀原理?!碧K文清點點頭,“說實話,當(dāng)我知道這個開膛手是你的時候,我也非常詫異,我很好奇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為什么要殺死三個無辜的人,還要把他們的心臟挖出來,所以我今天晚上親自到這里來蹲點,我全程旁觀了你的儀式,你提到了一個古老的邪神……”
蘇文清話還沒說完,房間里突然響起“噌”地一聲,那是長劍出鞘的聲音!
神父還沒來得及抬起頭,就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撲到了眼前,裹挾著勁風(fēng)和濃烈到叫人腿軟的強大殺氣。
下一刻他被按在墻上,長劍冰冷的劍刃抵住了喉嚨。
“女爵大人……”衛(wèi)隊長伸手一摸劍沒了。
蘇文清伸出手杖攔住了準(zhǔn)備上前的衛(wèi)隊長。
風(fēng)鈴粗重地呼吸,胸口劇烈地起伏,她一只手掐著神父的喉嚨,手指骨節(jié)發(fā)白,仿佛要捏碎老人的喉骨,另一只手持劍緊緊地壓進對方的脖子,眼睛逼視著神父,淡黃色的眸子在黑夜中發(fā)亮,兇悍得像是擇人而噬的野獸。
“你……你怎么敢……”
風(fēng)鈴的牙齒在摩擦,每一個字都是從牙齒縫里蹦出來的。
“你怎么敢殺他……”
女孩長久地凝視著他,眼底的仇恨熊熊燃燒,手中的長劍越壓越緊,這么多天她是怎么過來的?她根本不敢想象阿爾弗雷德曾經(jīng)遭受過怎樣的痛苦,而這個殺人的兇手,掏心的惡魔,應(yīng)該千刀萬剮,碎尸萬段!
衛(wèi)隊長咽了咽口水,后退了一步,他覺得這個時候上前阻攔是不明智的,此刻房間里的那個女孩哪里是乖巧的女爵大人?
她身上的怒火燃燒起來,恐怕自己會跟著神父一起尸骨無存。
神父閉上眼睛。
“你提到了一個古老的邪神,我以為這個邪神早就消失在歷史的塵埃中了,我得有很多很多年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蘇文清倒也不干涉風(fēng)鈴的行動,自顧自地接著說,“阿茲特克之眼,這就是你殺人挖心的目的,你想要通過血祭來召喚這位異教的神?”
衛(wèi)隊長一驚,“阿茲特克之眼?”
神父睜開眼睛,默不作聲。
“阿茲特克,是古老的公教衍生分支教派之一……門徒會所供奉的至高神明,傳說它全知全能?!碧K文清不緊不慢地說,“在一百四十二年前的太陽歷128年,公教召開歷史上第三次也是迄今為止最后一次尼西亞大公會議,由當(dāng)時的教宗阿里烏斯二世主持,在圣安赫爾尼西亞大修道院舉行,全世界有一千三百多位主教趕來參加,整個會議前后一共歷時五個多月,在本次會議上,門徒會被判定為異端邪說,從此這個教派于世間銷聲匿跡……神父,您不是虔誠的公教教徒么?為什么會跟一個早已滅亡的異端教派扯上關(guān)系?”
風(fēng)鈴松了松手,神父劇烈地咳嗽起來。
“我……我是虔誠的教徒?!鄙窀复丝跉猓韲邓粏〉卣f,“我是主忠實的仆人?!?p> “告訴我,神父先生,你不惜殺人,讓自己的雙手沾染鮮血和罪惡,召喚邪教之神阿茲特克,究竟是要找什么?你要問它什么問題?”蘇文清問,“它指的是什么?”
神父低低地笑了起來。
“嘿嘿嘿嘿哈哈哈哈……您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偉大圣伊斯瑪,這個問題您需要問我嗎?”神父的聲音愈發(fā)無力,仍然強撐著站直了,“您為什么不用您充滿智慧的頭腦思考答案呢?它究竟在何方呢?那個埋藏于歷史、傳說與神話中的神秘寶藏?那個沾染著千萬人鮮血,凌駕于王權(quán)與神權(quán)之上的偉大造物?”
他忽然放低了聲音,用他常用的、溫暖淡泊的嗓音說:
“親愛的女爵,愿主的榮光與您永遠(yuǎn)同在。”
說罷,他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猛地突然推開了風(fēng)鈴。
風(fēng)鈴被推了個措手不及,踉蹌著往后退了兩步,正要再沖上去,卻被衛(wèi)隊長懶腰抱住了——就在這短短的一兩秒內(nèi),神父的袖中落出一支火折,他擦著火折,點著了自己。
很顯然他在自己身上也浸透了油料,明亮灼熱的火焰嘭地一下升起一人多高,滾滾的熱浪頓時充滿了整間屋子,蘇文清、衛(wèi)隊長和風(fēng)鈴都被亮光刺激得睜不開眼睛,神父在火焰中痛苦地掙扎,又在瘋狂地高喊:
“我是主忠實的仆人!我愿化作飛灰,化作火焰升起!我的靈魂將重回主的懷抱!我的主啊啊啊啊啊啊——”
火焰從他身上迅速蔓延開來,他在屋內(nèi)潑灑的油料瞬間就被點燃了,火焰順著墻壁蔓延,點著了地上的稻草和屋頂上的木板和秸稈,蘇文清和衛(wèi)隊長拉著風(fēng)鈴迅速退了出去,守衛(wèi)們圍成一大圈,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茅屋化作夜空下明亮的沖天火炬。
蘇文清拄著手杖,面孔被火光照亮,灼人的熱浪撲面而來。
現(xiàn)在救火已經(jīng)來不及了,大火燒得越來越旺,茅屋本就是易燃物,更何況澆了油。
神父的影子已經(jīng)看不到了,在這樣的烈火中他必然尸骨無存。
可是他究竟在找什么呢?
蘇文清默默地想。
埋藏于歷史、傳說與神話中的偉大寶藏?
那是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