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夢吃完了那塊巧克力,嘴里開始回甘,也就幾分鐘的時間,超市里人影只增不減。
她放棄了,起身把包裝袋扔進門口的垃圾桶,然后朝門外走去。
一陣風(fēng)吹來一股淡淡的香味,靈夢停下腳步。
這味道很熟悉,熟悉到她鼻間曾經(jīng)全是這個味道。
靈夢循著味道回頭,沒想到身后不是什么學(xué)長,而是自己跟了一路又跟丟了的人。
許是想到了什么,靈夢眸色暗了暗,那股無力的煩躁感卷土重來。
“冷知時同學(xué)?你來買東西?”
她率先開口,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是和初見趙筱她們時一模一樣的笑容。
“嗯!”
冷知時同學(xué)在外面依舊端的是一身高冷范,惜字如金。
這點小事不至于挫敗靈夢,獵人在捕捉獵物時最不能缺的就是耐心,再等等,不著急。
靈夢繼續(xù)笑著問:“回宿舍嗎?”
這次冷知時連一個字都沒說,抬步往外走。
從超市回宿舍有很多條路,但是要同時通往女生宿舍樓和男生宿舍樓只能走食堂南門,靈夢看著他往食堂南門方向走去,輕笑一聲,跟上。
這條路不長,也就兩百米,但也足夠陌生同學(xué)之間加深聯(lián)系了。
冷知時同學(xué)邁著大長腿,步伐卻不快,慢慢落在靈夢左后方一臂的位置,靈夢高興于他愿意與她走著一段路,說明他并沒有排斥她,卻也不會因此沾沾自喜,他這個舉動禮貌又紳士,并沒有一點私情。
“冷同學(xué),報到那天踩到你了,真的太不好意思了?!?p> 這話靈夢在心中斟酌了幾遍才出口,她不想委婉的提醒對方和自己一點一點回憶了,而是直接把事實說出來,讓對方避無可避。
“沒關(guān)系”
一貫的惜字如金,眼中的訝異卻一閃而過,似乎是吃驚于靈夢還記得這種小事,又或者……
沒想到靈夢能認出他,畢竟那時候她頭都沒抬,還溜得飛快。
兩個人在女生宿舍樓下道別,沒有多余的話語,連個再見都沒說,但靈夢并沒有多么失望,他能把她送到宿舍樓下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了。
這個點,宿舍里沒有人,趙筱,付梓英去排練了,許孟云作為組織部新成員參加例會,早上離開宿舍前,開了兩扇窗,徐徐的海風(fēng)吹進來,陽光照著一面晴一面陰。
靈夢沒關(guān)窗,只是走過去把窗簾拉上,拿出筆記本電腦,點開桌面上的微信圖標(biāo),找到第一個聯(lián)系人。
南柯一夢:秦叔,在嗎?
秦叔叔:對方邀請您視頻通話
視頻邀請發(fā)過來,靈夢猶豫了幾秒,在視頻掛斷前點了通過,視頻接通,對方是位男士,看起來只有三十來歲,眼睛深邃,皮膚白皙,有點混血的感覺,一身白大褂,左胸處別著胸牌——L市人民醫(yī)院秦摯。
“嗨,小夢兒,最近過的還好嗎?新學(xué)校怎么樣?”
視頻中,秦摯笑的一臉風(fēng)騷,潔白嚴(yán)謹(jǐn)?shù)陌状蠊鱼妒潜凰┏隽它c夜店風(fēng),領(lǐng)口大開,露出大片皮膚。
靈夢從小在姥姥身邊長大,高三上學(xué)期突然失眠盜汗,去醫(yī)院看了,說是壓力太大,老太太不放心,不知托了哪里的關(guān)系,找到的當(dāng)時從國外回來的秦摯。
“他是國外名牌大學(xué)畢業(yè)的心理學(xué)博士,回國了也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心理醫(yī)生,只在L市人民醫(yī)院掛個名,多少人想找他看病都沒機會?!?p> 這話是靈夢姥姥說的,當(dāng)時靈夢不太信。
“你一個孩子,不懂這些,讓你秦叔叔幫忙吧?!?p> 這話是姥姥臨終時說的。
前后不過隔了幾個月,再見到他,秦醫(yī)生變成了秦叔叔
“還不錯,學(xué)校環(huán)境挺好,同學(xué)……很有趣。”
說到同學(xué),靈夢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找合適的形容詞。
“你呢?”
秦摯微微俯身,靠近屏幕,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認真。
“我???”
“有點意外?!?p> 秦摯看著她略帶笑意的臉,身體放松,靠在了椅背上。
“我有這個榮幸聽一下嗎?”
靈夢沒有說話,笑容像是畫在臉上的,半分沒增,半分沒減。
秦摯從歐洲淘來的古董掛鐘發(fā)出細微的聲響,一下……一下
半晌,靈夢才開口,臉上的笑似乎也有了實感。
“遇到了很有趣的人,和我以前遇到的那些不太一樣?!?p> 像是回憶起了老朋友,靈夢微微歪頭,笑容帶了點不諳世事的純粹。
“然后,我做了一個夢。”
靈夢嘴角上揚的弧度越來越大,帶著點邪性,又帶了點惡意。
“秦叔,可以聽我說一說嗎”
話音剛落,一切仿佛塵埃落定,笑容沒了,邪氣與惡意煙消云散,靈夢眼角甚至掛了點哀傷,眼神里,有無措,有期待。
現(xiàn)在的她,哪怕在心理醫(yī)生看來都只是一個期望得到叔叔關(guān)注,希望得到醫(yī)生幫助的抑郁癥患者。
可她不是,或者說她不僅僅是。
秦摯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面上卻不顯,依舊以一種放松的姿態(tài)靠在椅背上。
“榮幸之至~”
聽到回答,靈夢甜甜一笑,乖巧可愛,像是得到大人糖果的孩子。
“我夢到我站在一扇窗子旁邊,那應(yīng)該是一棟樓,因為我能清晰的看到樓下有人,聽不見聲音,但我知道那里很熱鬧”
靈夢停頓了一下。
“然后呢?就你自己站在那棟樓里嗎”
秦摯正經(jīng)起來的聲音還是很具迷惑性的,不同于冷知時的低音炮,他的聲音更柔和,帶著誘哄的感覺,他說這是心理醫(yī)生的殺器。
“不是,好像還有一個,是……”靈夢閉上眼睛努力回想。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她讓我努力喊出來?!?p> “你喊了嗎?”
“她的聲音很溫暖,所以我喊了”
“喊的什么”
“喊的什么我忘了,好像沒有具體的內(nèi)容,就是啊~”
“然后呢,發(fā)生了什么”
秦摯充當(dāng)著記憶的引導(dǎo)者,一問一答,嚴(yán)絲合縫,緊張的氛圍給了靈夢一定壓力。
“天,天本來死氣沉沉,只有縫隙里透出微薄的光,就像被冰封住的海底,我喊了,用力的喊了,喉嚨都啞了,天裂了,有光透進來。”
靈夢的語氣隨著描述越來越低沉,說到“光”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陰沉了。
“很好,光透進來之后你覺得輕松嗎?”
秦摯的目光直直的看著靈夢,甚至有些銳利。
“不知道,我已經(jīng)醒了”
靈夢對視過去,漾出一個笑容。
“那夢醒以后的感覺呢?”
“……”
靈夢沒回答,斂起笑容,微微合眼,呈抗拒姿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