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離開村子了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的小瓷盤一干二凈。

　　少年將它拿回房子里，又清洗了一下。

　　早已收拾好的包裹被放置在一邊，在離開前，碧色眼瞳最后掃了掃屋內(nèi)的一切。

　　或許真沒有什么可以留戀的東西，蘭諾思輕輕笑了笑，終于關(guān)上了可能永遠不會再打開的大門。

　　村里今天沒有往日的熱鬧。

　　馬希如昨晚所說，真的沒有來找他。

　　那姑娘太忙了。

　　科賽家和達洛娃家有些聯(lián)系，所以舉行葬禮時馬希必須去幫忙和哀悼。

　　少年走的方向并不是村口的，也許在徹底離開村子時，他還要去一個地方。

　　果然，沒走多久，蘇菲便看見蘭諾思停在了村長家門口。

　　此時的村長夫人依舊是瘋癲的模樣，她哭了又笑，看樣子病的不輕。

　　也對，一天之內(nèi)直接失去了兩個孩子，是個人都無法接受。

　　蘇菲也沒想到桑杰也會死亡，還死的那么慘。

　　本以為是氣運之子自己坑了自己，結(jié)果連桑杰也遭遇了不測。

　　*

　　“夫人，先生。”少年略帶惋惜的聲音響起。

　　他悲傷地看著村長，靜靜道：“我即將離開這里了，在走之前，請收下這些錢，是當年村長爺爺留給我的東西，這幾年，我一分都沒動過?！?p>　　瘋癲的村長夫人像是完全聽不見蘭諾思的話，只有村長還保留著理智。

　　他掃了一眼少年。

　　金發(fā)少年身上的傷還在，流血的地方雖然已經(jīng)結(jié)了痂，可看上去依舊很嚴重。

　　村長抽著雪茄，他無法像女人一樣大聲哭泣，于是只能用這種方式發(fā)泄心中崩潰的情緒。

　　“放在那兒吧?！彼溃骸拔腋赣H留給你多少錢？”

　　蘭諾思道：“五十歐幣。”

　　這不是個小數(shù)目。

　　話落，村長手里的那根雪茄突然被他用力掰斷了！

　　隨之而來的是一個凌厲的巴掌！

　　“啪！”

　　少年的臉被打到一邊，男人憤怒又妒忌的聲音沖擊著耳膜——

　　“你這個災(zāi)星！為什么死的不是你？！”

　　“父親當年收留你們母子就是個錯誤！”

　　“為什么不隨你早死的母親一樣趕緊離開這個世界？！”

　　他或許積壓久了，需要徹底的發(fā)泄。

　　少年沒有回擊，任由他一拳頭打過來！

　　幫忙處理葬禮的村民見此，趕緊過來把村長攔住，“住手！你要打死他么??？蘭諾思何其無辜！你兒子會死為什么不想想他做了什么？！”

　　這一刻村長眼底的赤紅的瘋狂終于爆發(fā)了。

　　“無辜？！他一點兒都不無辜！就如同當年那些來到村子的光明神殿使者所說，這個臭小子必定給我家?guī)頌?zāi)難！”

　　“可心軟的父親沒有趕走他，反而收留了他，臨死前甚至給了這下等的東西一大筆錢！”

　　“五十歐幣？父親都沒有留給我??！”

　　村長嘶吼道，那聲音里充斥著妒忌。

　　“蘭諾思這不來還給你們了嗎？這些錢他一分都沒動過！”

　　一群人勸著村長，另一群人將少年小心翼翼地扶了起來。

　　蘭諾思碧色的眼瞳里滿是哀傷，他勉強笑了笑，“我沒事的。”

　　不論何時，少年都保持著微笑。

　　村長或許也瘋了，只不過缺一個發(fā)泄點而已。

　　“離開吧蘭諾思，”扶著少年的男人道：“看村長的樣子，你留下來，他不會讓你好過?！?p>　　“我知道?！鄙倌瓴潦玫糇旖橇鞒鰜淼孽r血，他的聲音出奇的冷靜，“謝謝您?！?p>　　碧色眼瞳最后看了眼瘋癲的村長和他的夫人。

　　少年轉(zhuǎn)過身，腳步再沒有任何停留的離開了。

　　*

　　日暮黃昏。

　　老人也預(yù)料到了自己的死亡。

　　他在彌留之際，將少年叫到了自己床邊。

　　他留給了少年五十歐幣，這是他的補償。

　　他請求道：

　　——請寬恕他們。

　　——請寬恕他們。

　　請寬恕他的兒子和兒媳。

　　看在他收養(yǎng)了少年，將他平安養(yǎng)到這么大的情分上。

　　可當觸及少年冰冷眼神的時候，老人便知道自己沒有資格去請求他。

　　他懷著極大地遺憾離開了世間。

　　他沒能得到少年的回應(yīng)。

　　不過老人并不知道，在他閉上眼后。

　　少年唇角微動，望著窗外的日暮黃昏，輕輕地。

　　道了句——

　　好。

　　*

　　寬恕了村長和村長夫人對母親所做的一切。

　　看在了老人的份上。

　　然而。

　　桑杰和納菲，卻并沒有得到原諒。

　　——少年也無法徹底去原諒。

　　*

　　村子已經(jīng)小的看不見了。

　　蘭諾思背著自己包裹，走了很遠的距離。

　　他穿過了樹林，又穿過了一個小鎮(zhèn)，也許聽見了某個嘆息聲。

　　少年終于停下了腳步，在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進了一家旅館。

　　旅館的老板是個女人，身材豐腴，看上去很有風情。

　　她手腕上的珠寶在跳動的燭火下散發(fā)出一些光芒。

　　老板娘看見少年時，眼眸頓時一亮，她走到蘭諾思面前，伸手撫摸上少年的臉，調(diào)笑道：“是個俊美的人，這模樣長得真不錯。”

　　蘭諾思向后退了一步，順勢接住老板娘的手，禮節(jié)地點了點頭，溫柔笑道：“老板娘也是一位美麗動人的女士?！?p>　　“真的？”女人挑眉問道。

　　少年輕笑，碧色眼瞳里泛著真摯的光芒，他溫柔笑著的模樣仿佛能溫暖人心的甘泉，令老板娘失神了很久。

　　“自然是真的。”磁性的嗓音里沒有一絲開玩笑的成分。

　　女人突然大笑起來，手腕上的珠寶隨著她的動作發(fā)出碰撞的清脆響聲，“真會說話，來吧，這位旅人，您想要在這里住多久？”

　　蘭諾思保持著微笑道：“一晚就好，明天一早離開?！?p>　　“這么急？趕路？”女人翻看著客房信息，隨口問道。

　　“對?！鄙倌挈c頭。

　　“去哪兒？”

　　“赫羅恩?！?p>　　赫羅恩，法爾米奈魔法學院的所在地。

　　從這里到那邊大概一個月路程。

　　很遠。

　　女人登記好信息，合上本子，朝蘭諾思勾了勾指頭。

　　少年懂她的意思，將臉湊近。

　　只聽女人道：“你很幸運，小子，有個商隊明天一早會出發(fā)，也是去赫羅恩，商隊領(lǐng)頭的人是我弟弟，早上的時候拿著我的小卡片去找他，他會給你留個位置?！?p>　　末了，女人小聲加了一句：“別說出去。”

　　蘭諾思一頓，瞥了眼后面進店的一些旅客，很快明白了。

　　他嘴角笑意更甚，柔聲道：“謝謝您，美麗的女士，美麗的人總是善良的?！?p>　　老板娘被逗得更開心了，“晚上有什么想吃的么？”

　　少年搖頭，剛要說沒有，可話還沒出口，他便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老板娘，詢問道：“有甜點么？”

　　老板娘道：“蛋糕面包都有，要哪種？”

　　“兩種都要一個，可以嗎？”

　　老板娘點頭，揶揄著：“當然?？赡瓷先ゲ幌袷菚矚g點心的人?！?p>　　少年輕笑道：“也許吧，大概是小猴子們愛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