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熊父的尸體下跪并叩首之后,秦王蕩又起身,扶起孟賁,又拉著熊子丹的手說道:“兩位壯士,今日我跟你們真是一見如故,不嫌棄的話咱們到附近的酒肆把酒言歡可好?”
“甚好!”孟賁性格豪爽,亦是一個嗜酒之人。
而熊子丹則是有些遲疑不決,幾經(jīng)思索,他還是搖搖頭說道:“趙君子,在下多謝你的盛情,然家父的后事尚未料理,戴孝期間,子丹當(dāng)?shù)尉撇徽?,齋戒三日?!?p> “子丹之孝,可比肩上古賢人也,蕩佩服?!鼻赝跏幰稽c都不覺得掃興,而是釋然一笑,說道:“子丹兄弟,你果真要求金百鎰,賣身葬父嗎?”
“然也?!?p> 聞言,秦王蕩還沒說什么,旁邊的孟賁直接哼了一聲道:“熊子丹,不是某說你,你的胃口真是太大了,也不怕?lián)嗡??黃金百鎰,豈是什么人都拿得出手的?就算在場的有人拿得出手,也不可能做出這種賠本的買賣。別的不說,當(dāng)年的大賢百里奚為媵人,秦穆公只花了五張羊皮就買回來了!”
說到百里奚,就不得不說秦穆公“羊皮換相”故事。
話說百里奚早年家境貧困,在妻子杜氏支持下出游列國求仕,歷經(jīng)宋國、齊國等諸侯國,后來不顧其好友蹇叔的勸阻,做了虞國的大夫。
但晉國之后滅掉了虞國。
百里奚拒絕在晉國做官,被充作媵人(陪嫁的奴隸),后逃回楚國牧牛。秦穆公聞百里奚之賢名,后派人以五張黑公羊皮將百里奚換回,拜為上大夫,故世人稱之為“五羖(公羊)大夫”。
而百里奚也幫助秦穆公成就霸業(yè)!
“孟兄此言差矣?!?p> 秦王蕩搖頭道:“賢才的價值豈能以金錢來衡量?在我看來,似子丹兄弟這般的猛士,萬金難求,區(qū)區(qū)百鎰黃金,何足掛齒?子丹兄弟,你若是不嫌棄的話,我愿出金百鎰,予你葬父?!?p> “當(dāng)真?”熊子丹看著秦王蕩,眼中泛出了異樣的光彩。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百鎰黃金,我還是拿的出來的?!?p> 熊子丹忙行禮道:“若如此,子丹日后便是你的奴隸!主公,我此生愿為你驅(qū)馳,不避斧鉞,不避生死!若違背誓言,當(dāng)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子丹說的哪里話?”秦王蕩扶著熊子丹,滿臉真摯地道:“你這樣的人物,豈能為人奴隸?我贈你百金,乃是有感于你的孝心,暫時借于你的。我相信以你的能力,日后一定能償還得起的?!?p> “主公莫要折煞我了?!毙茏拥っC容道:“我早已立下誓言,誰能予我百金葬父,當(dāng)一生追隨他,銜草結(jié)環(huán)相報。我不會是一個言而無信之人!”
“好!”
就沖著熊子丹這般孝順、誠信,就值得秦王蕩花費金百鎰買下他。
秦王蕩隨后就命任鄙回去,將一百鎰黃金取來,自己則是邀請熊子丹、孟賁到附近的茶社喝茶,講一些武藝上的心得,同時還吹了一通牛皮,說自己有多大的氣力,能搬動多重的東西。
至于熊子丹亡父的尸體,后者已經(jīng)請兩個鄰居抬回去,以免影響市容。
少頃,任鄙便驅(qū)馬趕來。
市集上不許縱馬馳騁,但騎馬慢行還是可以的,畢竟《秦法》沒有做出相關(guān)的規(guī)定。只要不妨礙到行人,不妨礙交通秩序,似一般的俠客都能騎馬或者趕車。
任鄙隨后就進(jìn)入茶社當(dāng)中,將一個包袱遞給秦王蕩。
“子丹,你看一看,稱一稱,是不是一百鎰黃金?”
熊子丹接過包袱,但是沒有打開:“主公,我信你。我需要一日的時間,去處理家父的喪事,主公是否讓身邊的隨從跟我一起去?”
“不必了?!鼻赝跏幍男Φ溃骸懊魅盏倪@個時候,我在此處等你。子丹,你去吧?!?p> 聞言,熊子丹深深地看了秦王蕩一眼,又作了一揖,隨即轉(zhuǎn)身離去。
“趙君子,你就不擔(dān)心這廝去而不返嗎?”旁邊的孟賁十分疑惑地道。
“是啊。君子,你為何不讓屬下跟著他?”任鄙有些郁悶。
而秦王蕩則是輕笑一聲,說道:“我相信熊子丹不是那種言而無信的人。人恒貴之以信,若是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我跟他有何主仆之情?”
“哈哈!趙君子果真豪邁,乃大丈夫也!你這個朋友某孟賁交定了!”
“孟兄,你不是齊人嗎?我還不知道,你千里迢迢從齊國到此,所為何事?”
孟賁仰頭一笑,道:“實不相瞞,某是來投奔秦王的。某聽聞秦王勇武好戰(zhàn),且不問出身,唯才是舉,其重用力士任鄙、烏獲之舉,已經(jīng)是人盡皆知之事,故而某欲到秦國謀一個功名!”
“善。孟兄,男兒生于世,當(dāng)帶三尺劍,建不世之功!你能有這樣的想法真是善莫大焉。”
秦王蕩又舉起手中的茶盞說道:“孟兄,我就先在這里以茶代酒,祝你馬到成功,受秦王之重用,早日功成名就!”
“哈哈!好!借你吉言了?!?p> 二人對茶盞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真像是喝酒一般,若是被一些自詡斯文的儒生看見,指不定要過來橫加指責(zé)的。
等到秦王蕩送別孟賁,一直在旁邊不發(fā)一言的任鄙不禁困惑地道:“君子,你為何不向孟賁道出自己的身份呢?”
“孟賁,豪爽之人,心直口快,我把身份泄露出來,指不定要鬧出什么幺蛾子?!?p> 秦王蕩隱瞞了自己的身份,這沒錯,就跟適才孟賁與熊子丹在市集上大打出手一樣,《秦法》是不允許私斗的,所以他們這是以武犯禁,已經(jīng)有百姓去檢舉,且有附近巡邏的差人趕來。
但好在任鄙按照秦王蕩的吩咐,前去攔下,他只亮出了自己的腰牌,那一群本想過來緝拿熊子丹與孟賁的差人才退去。
孟賁是齊人,齊國私斗成風(fēng),他不知道秦國的法度森嚴(yán),不許私斗,故而肆無忌憚。但熊子丹不一樣,他雖是楚人,但常年居住在臨晉,知道《秦法》當(dāng)中是不允許百姓私斗的,故而一忍再忍。
任鄙又很是不解地道:“君子,你怎么篤定熊子丹一定會信守諾言,明日會趕來茶社與你為奴呢?”
“這人,不簡單?!鼻赝跏巼@息道:“他求金百鎰,賣身葬父,看似貪婪無厭,可能也有想為亡父的葬禮風(fēng)光大葬的心思,但是在我看來,熊子丹更多的,可能是想找一個明主?!?p> “明主?”
“不錯?!?p> 秦王蕩跺了跺腳下的土地,說道:“這是何處?臨晉!現(xiàn)在秦魏兩國不少的王公大臣都聚于此,熊子丹不甘寂寞,可能就是想著能有一人慧眼識珠,愿意出百金予他葬父。若有,以熊子丹的這一身武力,多半不會被埋沒。若沒有,他最后極有可能成為一個寂寂無名的小人物?!?p> “如此說來,這熊子丹是在賭一把?”
“可以這么說吧?!?p> 是金子總會發(fā)光的,這種話極具欺騙性。
無論是什么時代,有能力而無背景,而無機遇,想要出人頭地?可能性微乎其微。
熊子丹在賭一把,其實秦王蕩何嘗不是在賭一把?
若是熊子丹果真信守諾言,趕來茶社與他會面,心甘情愿為他賣命,秦王蕩相信,他日后一定能成為趙子龍式的常勝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