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良倉促間也沒怎么細想,只以為給舒童一個書院正式學子的身份就是莫大的恩惠了,竟忽略了他王應(yīng)麟弟子的身份,這下有點尷尬了。
舒童從來都是個無利不早起的主,且一向明哲保身,自不會為一個無足輕重的虛名去擔風險,于是繼續(xù)推脫道:“再說了,家?guī)熌昵盎剜l(xiāng)養(yǎng)病,并沒說要去京城,學生也不知家?guī)煬F(xiàn)在何地,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p> 一旁的吳堅突然奇道:“咦?這不是山中的小道長么,怎么又成了伯厚兄的弟子了?”
靠!穿幫了。舒童此刻正身穿一件道童袍,而且兩日前還在茶亭以道童身份和吳堅打過照面,這下該如何解釋呢?
舒童不由惱怒的瞪了眼葛良,葛良卻是雙手負后,仰頭望著房梁,一付事不關(guān)己的架勢。
沒辦法,只有繼續(xù)編瞎話,舒童解釋到,說自己原本跟一位奇人異士在山中修道,后隨這位奇人異士在霍家呆了幾年,又將自己如何跟王應(yīng)麟結(jié)識,如何又被收為弟子的事大致說了一遍。除了山中修道純粹是胡扯外,其余基本屬實,哪怕日后吳堅和王應(yīng)麟談起此事,也找不出什么破綻。
吳堅聽后卻對那位奇人異士產(chǎn)生了興趣,不停的追問其中的細節(jié),舒童又只得云山霧罩瞎編了一氣。
當聽說收養(yǎng)舒童的那位奇人異士姓舒時,吳堅頓時是唏噓不已,說自己十歲那年進岳麓書院讀書,便是拜在名士舒山真門下,書院中人也稱其為舒夫子,不知道跟收養(yǎng)舒童的那個舒夫子是不是同一個人?
舒童初聽嚇了一大跳,不過隨即就否定了這個說法,畢竟此事已過去了四十多年,而聽吳堅講當時舒山真已是五十多歲了,不可能是同一人。
雖然此舒夫子不是彼舒夫子,但怎么說兩人都是拜在了舒夫子的門下,許是愛屋及烏的緣故吧,吳堅對舒童的態(tài)度一下子變得親切了許多。
“賢侄啊……”吳堅居然稱舒童為賢侄,這可是長輩對友人后輩客氣的稱法,“賢侄啊,你有所不知,伯厚兄雖已辭官,但還有國史館修編一職并未辭去,且家業(yè)也不在老家慶元府,全家就住在臨安,賢侄到國史館一問便知。”
舒童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這尼瑪也是個坑貨??!沒見我這些都是推脫之辭么?
葛良卻笑了,直接開口道:“行了舒童,既然你不稀罕咱書院學子的身份,那就明說吧,你如何才肯陪張教授去趟臨安?”
舒童知道再想推脫怕是不行了,也不想就此惡了眾人,特別是吳堅,那可是皇親國戚啊,自己只要再加把勁,說不定也能抱上這根大粗腿。
舒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個,總得……總得來點實惠的吧?”
“啥實惠的?”葛良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怎么這么不開竅,平時不是挺機靈的一個人么?舒童不由在心底暗暗吐槽,于是輕輕搓動著三根手指,略帶羞怯道:“那啥,你懂的?!?p> 葛良看著舒童不停搓動的手指是一頭霧水:“我……我懂啥?”
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一定非要我親口說出來?。渴嫱D感一陣無力,看來只得厚著臉皮明說了:“教授,學生乃一介書童,身無分文,這到臨安去見家?guī)?,學生連個像樣些的見面禮都拿不出來,學生實在無顏……”
“不就是銀子么,早說啊?!备鹆家慌拇笸然腥坏?,“說吧,要多少,十兩夠不夠?”
十兩,打發(fā)叫花子呢?虧你說得出口,小爺我在鄱陽湖上唱首小曲就得了二十兩。
舒童張了張嘴,一付欲言又止的樣子,過了半晌才期期艾艾的道:“家?guī)熞淮笕澹@十兩是不是拿不出手???”
葛良一怔,似乎也覺得少了點,于是皺了皺眉道:“那你說要多少?”
“這多不好意思?。 笔嫱椭^磨蹭了半天,這才小聲的道,“怎么著也要個一百兩吧?!?p> “一百兩,你咋不去搶呢?”葛良是一蹦三尺高。
舒童沒想到葛良反應(yīng)會這么大,一百兩很多么?咱家少爺入門贊助費就交了一百兩,而且還是你葛良親手收的,我們當時可是連眼都沒眨一下。
“你對錢有沒有概念,知道一百兩銀子意味著什么?我一個堂堂教授每月也就十兩,你一張口就要一百兩。不行、不行,最多五十兩,不能再多了。”
“成交!”舒童爽快的應(yīng)到。
“呃!我是不是說的太多了?”葛良怔了怔,覺得上了舒童的當,可話已說出口,咽不回來了。
舒童其實也不知道一百兩銀子是個什么概念,總覺得自己在霍府當個小書童每月還有一兩銀子的例錢呢,這一百兩應(yīng)該不算多吧?
他哪知道,霍家是景德鎮(zhèn)富得流油的燒瓷世家,舒童如果在一般普通商家當書童,每月恐怕只能拿到百十文銅錢,連銀子的毛都摸不著。
見葛良反應(yīng)如此激烈,舒童也覺得自己似乎要多了,而且當著吳堅的面,總不能表現(xiàn)的太過貪婪,以后還指望抱人家大腿呢,不能把印象搞得太過惡劣。
吳堅不經(jīng)意的皺了皺眉,顯然對舒童的貪財和計較有些不喜,舒童暗道要壞,只得趕緊設(shè)法補救。
舒童向兩位山長行了一禮,朗聲道:“郭山長、吳山長,學生之所以要這些銀兩,非是學生貪財,只不過是聽聞臨安米貴、居大不易,這些銀兩除了給家?guī)熕投Y,葛教授還要學生聯(lián)絡(luò)國子監(jiān)的監(jiān)生,這些可都是要花銀子的啊,雖說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卻是萬萬不能的,學生也是盡量想把事辦得更好而已。”
葛良在一旁呵呵笑了起來:“錢不是萬能的,但沒錢卻是萬萬不能的,這話說的倒是有些道理,不過,你敢保證自己就沒有一點私心么?”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沒點好處誰干?你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道德綁架!
沒辦法,看來只有重操舊業(yè),不就是說假話唱高調(diào)么,誰還不會?。慷页倪€要比你們高,不信就震不住你們。
舒童轉(zhuǎn)向葛良,正色道:“葛教授,學生雖年幼,但也有一顆拳拳抱國之心,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雖千萬人吾往矣?!?p> “說的好!”一旁的歐陽關(guān)照大聲喝彩。
吳堅也點頭贊道:“好一個茍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果然是伯厚兄的高徒,老夫慚愧!”
郭山長和張炎微微動容,看向舒童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只有葛良用狐疑的目光看著舒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