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樓上錢真孫臉都綠了,別看這些傷兵又是打繃帶、又是吊著胳膊,可身上一絲血跡都沒有,一看就不是才受的傷,最可氣的是那三個躺在地上的士兵,胸膛還在微微起伏,裝死尸也不是這樣裝的,就不能專業(yè)點么?太侮辱人的智商了。
“錢大人,我軍傷亡將士都在此,要不要派人過來查驗一番???”姜才的話又在城下響起。
對?。∨扇饲叭ゲ轵炓环?,對方的謊言不就不攻自破了么?錢真孫有些心動,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群僚,尋思著派誰去好。
見錢真孫的目光看向自己,霍凡心中一緊目光有些閃爍,正想硬著頭皮說些什么,忽聽旁邊有人出聲阻止道:“大人,萬萬使不得?!?p> 霍凡暗暗松了口氣,發(fā)現(xiàn)發(fā)話之人是錢真孫府中的馮師爺,此人既無功名又無官身,平時并不受群僚待見,但錢真孫卻對其極為信任。
“馮師爺何出此言?”錢真孫有些不解,覺得這是件對己方有利的事,不明白這位頗有見地的師爺為何要反對。
馮師爺欠身答道:“大人,這種明顯對我方有利的提議,對方為何要提出來,大人不覺得奇怪么?”
好像是這個道理,錢真孫頓時醒悟過來,都怪自己氣糊涂了,一時竟忘了這薦。
“馮師爺有什么可以教本官的么?”錢真孫虛心求教,一旁霍凡等幕僚也豎起了耳朵。
馮師爺捻著山羊胡須呵呵一笑道:“大人言重了,學(xué)生觀這位姜副都統(tǒng)貌似粗魯,實則心思縝密、奸詐無比,如果我等貿(mào)然派人出城去查驗,必會被此人扣押,然后受其脅迫按他們意愿寫下查驗結(jié)果,如此一來便有把柄落入他人之手,屆時我江州無故射殺兩淮士兵的罪名就坐實了?!?p> “他敢!”沒等馮師爺把話說完,霍凡就義憤填膺的大叫起來,“扣押脅迫朝廷命官是大罪,諒他也沒這個膽子?!?p> “他有什么不敢的?”馮師爺反唇相譏道,“人在他的手中,屆時是圓是方還不任他拿捏?!?p> “哼!我輩讀書人威武不能屈,豈會受到脅迫就輕易低頭,遂了這幫武夫的心愿?”霍凡嘴上依舊強硬。
馮師爺用看白癡的眼神瞥了眼霍凡,決定不再理會這個只會唱高調(diào)的家伙,轉(zhuǎn)頭看向錢真孫道:“大人,方今之計只能是破財消災(zāi),用一些錢糧將這幫丘八打發(fā)走。”
“這……”錢真孫撫須沉吟,一時有點拿不定主意。
“他們開口就要十萬石,我江州哪有這么多糧食?”霍凡不忿嚷道。
一聽說對方要十萬石糧食,錢真孫也覺肉疼,遲疑道:“是啊馮師爺,江州一時也湊不出這么多糧食啊,就算最后能勉強湊出十萬石給他們,那我江州軍馬就沒糧可吃了?!?p> 馮師爺對這些不通俗務(wù)的官員頗感無奈,這事要是一開始讓他來處理,斷不會鬧到現(xiàn)在這種地步,奈何他一無功名二無官身,只能在知州大人身后出出主意,上不得臺面,于是只得耐下性子解釋道:“大人,對方不過是漫天要價,獅子大開口而已,我們完全可以坐地還錢,依學(xué)生淺見,最多一萬石糧食就足夠了?!?p> “只要一萬石?”錢真孫有點不可置信,十萬石和一萬石,這差額也太大了些,如果只要一萬石,到也能承擔(dān)的起,只是這可能么?
錢真孫還是不敢相信,于是追問道:“真的只要一萬石?先生,這幫**蠻橫的很,怕是一萬石滿足不了他們的胃口吧?”
旁邊的官員和幕僚們也不相信馮師爺?shù)脑?,覺得這家伙是在嘩眾取寵,一個個都露出鄙夷的神色。
馮師爺卻絲毫不加理會,手捻山羊須傲然道:“大人只要將此事全權(quán)委托給學(xué)生,學(xué)生親自出城會會這位副都統(tǒng),定能辦成此事。”
真的假的?看馮師爺自信滿滿的樣子,眾人都有點驚疑不定,不知道眼前這們不招人待見的師爺是在吹大牛,還是真有辦法。
“他們不是說不攻城了么,我們?yōu)槭裁催€要給他們糧食?”一個胖胖的官員突然提問到。
對??!憑什么要給他們糧食,不給不行么?不少官員也有了同樣的疑問。
馮師爺嘆了口氣:“他們是不敢攻城,可他們卻可以賴著不走,如果再切斷城內(nèi)外一切交通貿(mào)易,到時怕是連糧草都運不進城來?!?p> “那我們就派兵護送糧草運輸,他們難道還敢明搶么?”有城防司官員質(zhì)問道。
“他們有什么不敢的?軍隊在地方上征糧本就很正常,真要發(fā)生沖突,你覺得咱江州這些兵馬能打得過人家?”馮師爺一臉的不屑,說的城防司官員面紅耳赤。
“他們賴在這不走,朝廷難道就不管么?”又有官員提出疑問。
馮師爺快被這幫官員蠢哭了,沒好氣的道:“他們是救援襄陽敗退下來的兩淮官軍,只需上表說一聲暫時在此駐扎,為下一步行動做準(zhǔn)備,你覺得朝廷會怎么說?”
江州距襄陽要比兩淮到襄陽近多了,對方如果真要上表要求留駐江州,朝廷十有八九會同意的,這下所有官員全都啞口無言了。
沉默了片刻,霍凡突然開口道:“不對啊,馮師爺剛才不是說,派人出城會被對方扣押和脅迫,馮師爺欲要出城,難道就不怕么?”
“嗤”馮師爺嗤笑一聲,半是感慨半是玩味的道:“學(xué)生既無功名又無官身,只是出城和對方商談交易之事,他脅迫學(xué)生有什么用?學(xué)生一介白丁,既代表不了官府,又代表不了錢大人,就是寫下什么文書也不過是廢紙一張。”
好像有點道理??!眾官員有些恍然,隨即又有官員想到了一個問題,疑惑道:“不過馮師爺,你既然誰也代表不了,那你憑什么跟人家談?人家會買你的賬么?”
錢真孫也覺的這話有道理,同樣疑惑的看著馮師爺。
馮師爺搖了搖頭道:“這種事怎么能讓官府出面,傳出去咱錢大人還要不要面皮了?學(xué)生這是代表城中富商出面犒師,并懇請軍隊不要入城而已。”
哦!原來如此,果然是個好辦法,既能解了目前的困局,又能不失江州官府的面子,馮師爺果然是能人。
“可我怎么覺得,咱這是既當(dāng)婊子又立牌坊呢?”人群中不知誰低聲嘀咕了一句,說的眾人面面相覷,都覺得耳根子有些發(fā)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