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8次列車剛一出站,韓大路急不可耐地問:“田師傅,到高崗站有多遠?”
“不遠,21公里,需要運行27分鐘。
銅川鐵路設有5個車站,平均每個車站相距15.8公里。
火車在這條鐵路的實際運行時間不長,在某個車站待避的時間占大多數(shù)。”
韓大路把頭探出窗外眺望,發(fā)現(xiàn)0508次駛出銅川站,運行不過七八分鐘,地面上的植被逐漸稀少起來,十幾分鐘后,光禿禿的地貌闖入眼簾。
再往遠處看,玉屏山的峰頂歷歷在目。
韓大路報到前查過地理書籍,玉屏山橫貫冀東省,綿延500多公里,主峰距離銅川縣三岔口公社100多公里。
玉屏山和南北走向的冀東鐵路遙相呼應,仿佛一道屏障為冀東鐵路保駕護航。
據(jù)記載,玉屏山在古代常有鳳凰棲息,又名鳳凰山。
鳳凰不落無寶之地,新中國成立后,地質(zhì)學家果然在鳳凰山發(fā)現(xiàn)儲量驚人的亞洲第一鐵礦,由此,銅川鋼鐵公司誕生了。
銅川縣近水樓臺,逐步發(fā)展成260萬人口的地級市。
韓大路收回目光,心中默念:“我的火車司機夢終于開始了!”
劉師傅忙里偷閑,瞄一眼韓大路,發(fā)現(xiàn)他有些走神,故意干咳幾聲,提示道:“韓大路,司爐燒火,每分鐘大概20鍬。”
韓大路一聽,心里思量:“這些情況牛主任告訴我了,單趟85公里,運行480鐘左右,至少得投9800鍬煤,大概18噸左右。
今天,我就要看看銅川線的廬山真面目?!?p> 不過,韓大路還是謙虛地回答:“劉師傅,我會用心學,牢記燒火口訣?!?p> 13點23分,高崗站到了。
韓大路把紅燒肉熱透,請兩位師傅一起吃。
田師傅、劉師傅也拿出家里的飯菜和韓大路分享。
吃飽喝足,韓大路走下機頭,看見三個人推著一輛架子車向0508次走來。
人未到,聲先至:“田師傅,今天天氣熱,你們快把爐灰放了……然后我們給機車上水?!?p> 田師傅從車窗里探出頭,樂呵呵地回答:“李工長,沒問題……火車缺了水如同蛟龍脫離大海,寸步難行嘛。”
劉師傅把一個長長的爐鉤子扔下車,人隨后落在地上。
繼而,用爐鉤子拉開機頭底部的隔板,嘩啦一聲,爐灰落地,爐灰中的粉塵四散開來,濃的像霧,把劉師傅團團包圍。
韓大路想幫忙,卻無從下手,舉頭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0508次停車時,機頭上的水柜已經(jīng)對準了機頭上方的“水鶴”。
張工長打開水鶴下方的閥門,一股清水嘩啦啦地往下泄,不偏不倚落進水柜里。
在銅川鐵路上給火車上水的車站有四個,高崗站是第一個。
張工長三人是水電段職工,專門為蒸汽機車服務,職名是上水工。
蒸汽機車遺留下的爐灰,由他們不辭辛苦,用架子車運到鐵道邊堆碼。
天長日久,只要是上水站,鐵道邊必然有一座隆起的煤灰山,高崗站也不例外。
韓大路眼見田師傅和張工長他們有說有笑,不便插嘴,不由自主舉目四望。
位于南端的玉屏山分外醒目,其輪廓氣勢雄渾,高聳入云,仿佛時時刻刻和宇宙對話。
北面,TC市的市容市貌歷歷在目,城市的車水馬龍清晰可見,令韓大路心潮澎湃。
鐵路的東方和西方均是光禿禿的原野,顯得空曠而又靜謐。
再看站臺東側,矗立著一排磚木結構的平房,顯然是高崗車站的運轉室和職工宿舍。
45分鐘后,0508次列車駛出高崗站。
韓大路問:“田師傅,每個車站都有不同單位的人在堅守嗎?”
“沒錯啊,鐵路系統(tǒng)主要有機、車、工、電、輛五大部門。
機就是我們機務段,擔當著火車牽引任務,工是工務段,負責線路日常維護養(yǎng)護工作(是鐵路的基石部門),車是車務段,負責列車接發(fā)和車票發(fā)售、旅客乘降服務、貨物裝卸發(fā)發(fā)送等工作(號稱車老大),電是電務段負責鐵路通訊、信號設施設備的維修和養(yǎng)護工作,輛是車輛段,肩負著火車輪子和車皮的檢查維修任務。”
劉師傅看火勢好,直起腰,插話:“大路,來日方長,剛才田師傅只告訴了你鐵路運輸主要部門,其他附屬部門以后你慢慢了解吧。
在銅川鐵路上有若干部門的500多名干部職工24小時為火車的安全運行堅守,哪怕節(jié)假日也不例外?!?p> 韓大路頗有感觸地說:“兩位師傅,我覺得鐵路和部隊差不多,紀律嚴明,密切協(xié)同,無怨無悔?!?p> 劉師傅嘿嘿一笑,說:“大路,這就叫設身處地嘛?!?p> 韓大路還想請教劉師傅,看他又開始聚精會神地燒火,只好走近田師傅,問:“師傅,列車員屬于那個段?”
“哦,列車員屬于客運段?!?p> 司徒三人的話題不由自主又回到燒火上。
田師傅說:“大路,初次燒火,不熟練,得讓你脫三層皮不可。”
韓大路有些不信,要自己琢磨出個子丑寅卯來。
劉師傅自言自語地說:“我剛上班,跑銅川線,遇上刮風下雨,單趟18噸煤燒的干干凈凈,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兒?!?p> 韓大路隨身附和:“我的天,一個單趟燒20噸煤,確實辛苦。
前進型機車一次裝煤18噸,哪來的20噸?”
“嘿嘿,中間站可以補煤??!”
“哦,原來如此?!?p> 此時,秋老虎正興風作浪呢,外面的氣溫飆升至二十四五度。
這樣的氣溫下,一個熊熊燃燒的大火爐子,距離三個人近在咫尺,其炎熱程度可想而知。
韓大路站著學習、觀察都汗流浹背,劉師傅滿頭的汗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韓大路思量:“幾十年如一日,火車司機和司爐是怎么堅持的,況且剛剛解放時機車更落后,這需要多么大的毅力?。俊?p> 機車突劇烈晃動了一下,打斷了韓大路的思緒。
田師傅說:“韓大路,嚇著你了吧?這里的線路可能有問題,機車嚴重地晃了一下?!?p> 韓大路好奇地問:“田師傅,哪咋辦哩?”
田師傅:“到下一站待避或會車時,給車站交待晃車區(qū)間和地點,車站會及時通知冀東工務段調(diào)度,讓他們復查線路,排除隱患,確保行車安全?!?p> 韓大路好奇地問:“火車司機還有這個責任嗎?”
田師傅樂呵呵地回答:“是啊,鐵路是一個大聯(lián)動機,每個部門息息相關,互相提個醒兒嘛?!?p> 田師傅的話再次令韓大路思緒萬千。
的確,火車司機在運行中,認真瞭望發(fā)現(xiàn)山體滑坡、落石擋道、洪水沖毀局部鐵路的危險不計其數(shù),立功受獎者屢見不鮮。
這就是鐵路行業(yè)半軍事化的特性,各部門表面上互不相干,其實高度統(tǒng)一。
為確保國家財產(chǎn)萬無一失,開火車還得操線路的心,其實還不僅僅是操這些心……
韓大路目睹劉師傅滿頭大汗,卻不慌不忙往爐膛里投煤,爐火把他的面容映照的格外剛毅。
韓大路一邊琢磨,一邊比比劃劃,很快掌握了一些門道兒。
于是,他在心里默念:“燒火不但需要力氣,而且講究技巧,還得一氣呵成,不能拖泥帶水。”
他試探性地問:“劉師傅,讓我試試行嗎?”
劉師傅抬起頭,看到韓大路胸有成竹的樣子,微微一笑,把方頭鐵鍬遞給他。
韓大路一個深呼吸,腰一彎,回轉180度,鏟上煤,回身180度,左腳踩住爐門開關,爐門洞開,對準爐膛,把煤均勻地投進爐膛里。
劉師傅被驚得目瞪口呆,由衷地贊嘆:“我的個乖乖啊,韓大路你還真行?!?p> 田師傅側過頭,看到韓大路燒火的樣子,不由自主地贊嘆:“嘿嘿,大路你的這一手,就是‘斑馬的腦袋--頭頭是道’哩?!?p> 劉師傅喜滋滋地附和:“是的,是的,這個徒弟我太喜歡了?!?p> 韓大路謙虛地回答:“謝謝兩位師傅,我不過是照葫蘆畫瓢而已?!?p>
魚年無鉤
鐵路的半軍事化彰顯共和國長子的大聯(lián)動機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