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車員小李和外勤小王來到6373號機車前,眼見田大車師徒三人有條不紊地忙話,異口同聲地說:“三位真能干啊,打理機車比干家務還內行!”
滿頭大汗的田大車雙手在膝蓋上一扶,直起腰搭話;“嘿嘿,習慣了,磨刀不誤砍柴工嘛?!?p> 外勤小王順手把調車計劃和運行計劃遞給田師傅,說:“田大車,0567次列車準備發(fā)車了?!?p> 田大車接住計劃,說:“嘿嘿,今天運氣好,剛整備完就能發(fā)車,謝謝你啊小王?!?p> “哎,田大車客氣了……最近啊,銅川鋼鐵公司開始增產,鐵礦石需求量大,所以運輸繁忙,列車運行密度加大,得辛苦你們了。”
“嘿嘿,運輸量大增好啊……多跑幾趟,多掙點錢嘛。”
田師傅有意把列車運行計劃遞給了韓大路。
他打開一看,列車運行計劃表上注明:“6373號機車整備線轉8道,聯掛11節(jié)礦石車,牽引總重1100噸……
列車運行編號0567次,運行前方到站雪雞溝,終點:銅川站。
韓大路算是搞明白了,6373號機車編組后,從三岔口始發(fā),往玉屏山礦運行,是上行列車,列車編號:0502次。
現在6373號機車從玉屏山站返回銅川站解體、卸載,是下行列車,編組聯掛后列車編號變更為0561次。
《鐵路行車規(guī)則》規(guī)定,每一列火車由始發(fā)地發(fā)車(向BJ方向)運行,編號為雙數;返回始發(fā)地(往BJ反方向)運行,編號為奇數,旅客列車也是如此。
18點多一點兒,夜幕降臨,若在平原,此時此刻,還能看見太陽。
由于玉屏山站東西兩側均是高高低低,錯落有致,犬牙交錯,一眼望不到邊的高山,夜幕來臨的格外早。
18點45分,0567次列車準備發(fā)車。
外勤給了發(fā)車的信號,韓大路發(fā)現田師傅注視了一下外勤,又扭過頭往列車尾部瞭望。
韓大路順著田師傅的目光,發(fā)現列車尾部,在7道與8道中間出現了一束綠色燈光,而且這束燈光不停地向列車即將運行的方向畫圈兒。
田師傅說:“大路,你看到了吧,后面的綠色信號就是老周發(fā)出的。
無論白天還是黑夜,車站外勤和運轉車長得先后發(fā)出綠色信號。
運轉車長確定列車完整性,司機只有得到外勤發(fā)車信號,才能啟動列車。
待列車起動后運轉車長得快速登上守車?!?p> “哦,田師傅,來的時候我的確沒注意運轉車長的存在,原來火車運行離不開運轉車長。
看來啊,大家齊心協力,火車運行安全才有保障哩?!?p> “嗯嗯,任何一個行業(yè)都離不開集體的力量和智慧,單打獨斗恐怕不行?!?p> “師傅,我也覺得是,就像我們導彈部隊,一臺車一個班,無論訓練還是演習,或者進入一級戰(zhàn)備,大家必須團結一心,高度統一,聽從指揮,才能戰(zhàn)無不勝?!?p> “嘿嘿,言之有理,集體的力量就是最大的財富嘛。”
師徒二人聊的很是投機,不知不覺火車鉆進隧道,韓大路立刻用毛巾裹住了嘴。
目睹劉師傅在火焰照射下隱隱約約的面龐,韓大路自告奮勇要求燒火。
劉師傅也不客氣,把鐵锨遞給他。
前一次,韓大路認真觀摩了焚火能手的燒火過程,今晚他燒火更加自信,手法也顯得更加自如。
畢竟他是農民的兒子,拿鐵鍬駕輕就熟,一點兒也不顯得笨拙。
從玉屏山站往三岔口方向運行一路下坡,燒火不是很費勁兒。
由于夜幕來臨的原因,機車上的煙霧看不見摸不著,但嗆人的味道卻沒有絲毫沒有減弱。
韓大路嘴上的毛巾一鼓一鼓,手里的鐵鍬畫出一道道弧線,一鍬、兩鍬、三鍬,煤像長了眼睛、插了翅膀撲進爐膛,瞬間升起的火焰照亮了他俊俏的面龐。
0567次列車駛出一座隧道,不一會兒,又鉆進另一座隧道。
夜幕中,鐵路兩側高高低低,綿延不絕的山峰顯得格外肅穆,一座座隧道像大山黑黝黝的眼睛,尋找火車發(fā)出的光明。
隧道外,機車排出的煙霧里夾雜著點點火星,向上升騰著。
車輪在鋼軌上激蕩著,機車一旦制動,一聲聲鋼鐵相互摩擦的聲響振聾發(fā)聵,鋼軌上立刻飛舞起一串串火花。
此時此刻,玉屏山的峽谷中便出現了一條風馳電掣的鋼鐵巨龍,順著山谷勇往直的沖鋒。
由于下坡和限速需要,0567次列車在隧道內頻繁制動,車輪和軌面摩擦力加大,飛起的火花似潮水洶涌,恰似哪吒的風火輪托舉著一條巨龍,轟隆隆地向前、向前。
0567次列車穿越三座隧道,跨過四座橋梁,韓大路覺得有點兒氣喘,畢竟燒火需要耐力,雖然他血氣方剛,依然沒練就和掌握省力的巧門兒。
再者,玉屏山站到雪雞溝站區(qū)間隧道和橋梁密度大,幾乎達到一個挨一個。
機車內的煙霧根本無法及時排除,加之火車運行中揚起的粉塵,爭先恐后往機車里鉆,污濁的空氣令人窒息。
韓大路由于聚精會神地燒火,忘記了煙霧、粉塵、蒸汽混合的嗆人味道,但氣喘噓噓在所難免。
劉師傅最清楚司爐在隧道內揮汗如雨的滋味兒。
他剛剛當司爐的時候,火車在空曠平原運行,機車上幾乎沒有煙霧,燒火雖然也累,但呼吸舒暢。
可是,火車一旦進入隧道,司機副司機司爐如同跳進太上老君的八卦爐,非得承受煙熏火燎的滋味。
想到這里劉師傅不由分說,搶過韓大路手里的鐵鍬,說:“大路,不要逞強,你歇口氣兒,我來燒一會兒?!?p> 韓大路不好意思松手,但手里的鐵鍬還是被劉師傅奪了去。
他直起腰,明顯感覺到渾身已經濕透,脖子里黏糊糊的,用手一撮,手心里多了數塊垢痂。
再看田師傅,雖然隧道里機車上的燈光顯得微弱,但他一直把頭伸出窗外,目不轉睛地瞭望。
一旦前方出現火炬等信號,就得采取緊急制動措施,確保行車安。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可見,能在煙霧繚繞中練就目不轉睛的定力,非一日之功。
韓大路觸景生情,想起了在部隊參加訓練和實彈打靶的點點滴滴。
夏天,西北戈壁灘上酷熱難耐,氣溫高達30多度,導彈車容易吸附高熱,其表面溫度攀升到 50多度,烤得戰(zhàn)土們中暑時有發(fā)生。
冬天,在林海雪原奇寒無比,溫度低至零下40度,導彈車外表能把戰(zhàn)士哈出的氣瞬間凝固成冰,腳上手上布滿凍瘡。
戰(zhàn)士們毫不畏懼,訓練和打靶樣樣頂呱呱,練就鋼筋鐵骨,決勝千里之外。
尤其在冰天雪地里,戰(zhàn)士們夜間小便,得手持一節(jié)木棍兒,生怕撒出的尿瞬間結冰……
沒想到機車乘務員比導彈兵還苦。
于是,韓大路不由自主把崇敬的目光投向兩位師傅。
在韓大路天馬行空的回憶中,0567次列車進入雪雞溝站三道。
他發(fā)現田師傅剛才還往前瞭望,這時候卻卻扭過頭向后看。
韓大路見樣學樣,也把目光投向車尾。
0567次逐步減速,車輪在軌面上發(fā)出刺耳的尖叫,速度越來越慢。
這時,守車上卻發(fā)出繼續(xù)前行的信號。
韓大路莫名其妙,隨口問:“田師傅,剛才進站我發(fā)現是3道停車信號,怎么周師傅還在給0567列車繼續(xù)前行信號呢?”
“嘿嘿,那是0567次列車尾部還沒有跨過警沖標哩?!?p> “田師傅,什么是警沖標,警沖標起什么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