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坐著十七趕來的馬車,光明正大地回到書舍,回書舍第一件事就是去沐浴更衣,這錦衣實在是不適合她,束縛得緊。
十七尋了間屋子,也打算梳洗一番,手上的傷口在馬車上被小娘子央著包扎了,倒是沒什么大礙。
剛剛脫了外袍,門突然被人踹開,來人二話不說一拳打在他臉上,他躲閃不急,想將人撂倒,那人看出他的意圖,手臂鎖著他的脖子兩人一起倒在地上,“你為什么要讓她這么危險的事?你不是說會好好護著她嗎?”十七愣了一下,手上動作明顯遲疑了一分,接著又一拳砸在他臉上。
十七被他毫不留情的力道激惱了,一個翻身將人壓在身下,同樣怒道:“她的前半生已經(jīng)夠荒唐了,你為什么又要她牽扯進這些事來?”
那人力道不減,“她是大燕的公主,有些事是她不可推卸的責任?!?p> “放你老子屁的責任,她就是一個小姑娘,就應該歡歡喜喜地當她尊貴的小公主!”
兩人說著,像爭吵的孩童,扭打在一起,沒有半點招式可言,活脫脫丟了他們習武先生的臉。
“那你又為什么縱容她做這么危險的事?”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管的著!”
“你不可理喻!”
“老子拳頭夠硬,要什么道理!”
蕭雨安一進書舍,就聽到樓上傳來的打斗聲,心里一驚,幾乎是用輕功幾步躍上去的,房門大開,兩個男子衣衫不整地扭打在一起,十七聽到動靜,扭頭看到蕭予安表情一言難盡地站在門口,卸下手上的力道,若無其事地起身,將外袍穿好。
身后的男子起身理了理身上的白袍,才抬頭看他,蕭予安見這人面如金冠,一雙杏眼媚若桃花,輕輕一笑,如沐春風,給他一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就感覺這人,他上輩子已經(jīng)見過了。
還不待開口詢問,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伊人匆匆趕來,就看到屋里三個人傻愣愣地站在那里,面色各異。
她腦袋往里伸了一下,看清了十七身后的白袍金冠男子,臉上是掩不住的欣喜,“兄長!”,提著裙擺跑進去,帶起一陣冷風。
蕭元君將人擁在懷里,手掌摸到她濕潤的頭發(fā),語氣不善,“怎的濕著頭發(fā)就出來了?當心受涼了?!?p> 伊人抱著他的手臂,咯咯笑著,無端就生出一股委屈,眼里泛起一層薄霧。
“累了?”
伊人點了點頭,任由他拉到板凳上坐著,蕭元君拿起一旁的帕子給她絞頭發(fā),伊人安安靜靜地坐著,體會這難得的時光。
蕭予安還處在懵懂中,直到十七杵了下他的肩膀,他才回過神來,恭恭敬敬地行禮,“蕭侯府蕭予安參見太子殿下?!?p> 蕭元君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厥芰怂欢Y,才讓他起來。
伊人心下詫異,兄長不喜這些繁文縟節(jié),私下里不會讓人行禮,怎的對這蕭世子這般不客氣。
蕭予安并未覺得有什么不妥,他只是好奇,這太子公主關(guān)系比那尋常百姓家的兄妹還要親密,那是皇宮,親情最淡薄的地方,就算是同胞兄弟,也會有利益牽扯。
他不知道的是,過去十幾年里,她和兄長是對方唯一的依靠,六歲以后,她就去往佛居山,兄長只偶爾會去看望,直至及笄她才回京都,回京之后她又四處云游,同兄長在一起的時間大概只有六歲以前,雖然不在一起,但沒有人比他們之間更懂得珍惜對方。
“兄長什么時候回來的,怎的同十七打起來了?”
一說起這個,蕭元君就生氣,他拋下隨行部隊,連夜趕往京城,一進城就見城內(nèi)大亂,隨便抓個人來問,就說公主殿下遇刺了,那人也不說個清楚,讓他失了神,往那黑煙繚繞的地方奔去,見人安安穩(wěn)穩(wěn)地站在那里,才放心下來,為不免引起躁動,他才沒有露面,又看到他身后的十七,頓時怒火沖天。
“那個混小子,他居然讓你做那么危險的事情,要是出個什么意外,我看他怎么辦!”
十七不說話,默默咽下這氣。
“兄長與十七認識?”伊人拉著她家兄長坐下來,蕭元君順勢坐到她身邊,正好與蕭予安相鄰。
“年少落魄時,承蒙太子殿下相救,才有了現(xiàn)在的十七。”
蕭元君見他正經(jīng)的樣子,滿不在乎地哼了一聲,說什么救命恩人,三年前回京時,也只是差一個小乞丐給他送了封信,信里只有一枚玉佩,連個署名都沒有,他派人去查,查出了一條街的乞丐,半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只怕繼續(xù)查下去,能把整個京都的乞丐查完。
蕭予安想起那夜風雨里,他說年少時遇到兩位恩人,一位是紅墻白雪下的素傘少女,一位,想必就是鼎鼎的太子殿下吧。
世間有緣人,最后都會再相逢。
伊人沒想到他們之間還有一段這樣的緣分,當真是覺得妙不可言。
蕭元君對自己妹妹今夜這番遭遇耿耿于懷,伊人便將此事的前前后后都講給她聽,也講出了自己的決策和蕭予安無聲的配合,蕭元君似乎一點也不意外蕭予安的才干,打量這這位蕭世子。
目光雖溫和,但莫名的,讓蕭予安很慌張,這太子年歲比他還小,一雙眼睛卻感覺能洞察人心。
“今夜多謝你救小君?!?p> “不敢居功,這是臣的本分?!闭f著,又要起身行禮。
蕭元君一把搭上他的肩膀,將他按回去坐著,“不必多禮,你是十七的朋友,如今又是小君的救命恩人,就當是多了一個人,同以前一樣相處就好?!?p> 似乎除了最開始見面,要他行了個端端正正的君子禮,這位太子殿下對他一直隨和得很,仿佛最初見面的那點敵意不過是錯覺。
十七見他們這個禮行過來行過去,悠悠地嘆了一口氣,端起茶壺用手試了一下水溫,倒一杯放在伊人面前,自個端著茶壺往下灌,像極了情場失意的浪子。
見他這幅不著調(diào)的樣子,伊人輕輕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十七立馬坐直了身子,相處間是他們自己也沒發(fā)覺的親昵與自然。
蕭予安對此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倒是太子,憋了一口氣,又將它咽下去了。
“蕭世子不問問什么?我這隱世公主就在你面前,你就一點不好奇?”
他來了半天,也不開口,伊人只好自己把話頭接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