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買這車,江文就來氣,一幫不識貨的家伙,非要說他這車沒檔次,都推崇德系車,終于有人懂自己的品位了。
這年頭五六十萬能在京城買一套小四合院呢。
“別拍馬屁,你還忽悠不了我,今兒你要是說不出個所以然,我就送你去派出所?!苯姆€(wěn)重地說。
馬可將自己寫好的劇本遞過去,說道:“我寫了一個劇本,您能瞧瞧嗎?”
“你會寫劇本?”
江文頓時放下了戒備心,有文化的騙子畢竟不多,九年義務(wù)教育都要收學(xué)費(fèi)呢。
“會一點(diǎn)點(diǎn),電影文學(xué)愛好者?!?p> 江文接過去,看到封面上寫著兩個字《秦頌》,扉頁是聯(lián)系方式,一個是京州的澡堂子,還有就是江城第三中學(xué)。
“住澡堂啊,寒假不回家嗎?”江文問。
“我明兒參加??肌!?p> 江文抬頭瞪著他。
“敢情你丫耍我呢,都沒考上,師兄就叫上了?媳婦沒過門,肚子先大了是嗎?”
他打量著馬可,這小子一股機(jī)靈勁兒,還配合自己用京腔說話,就跟說相聲似的,一點(diǎn)不落后,也不像京州人啊。
不同的是,第二頁是一張手工畫的《影視推薦表》,介紹了故事梗概,人物,賣點(diǎn)等重要信息。
這種新穎的推銷模式在這個年頭是沒有的,令人眼前一亮。
第三頁是3000字的故事大綱,然后才是48000字的劇本正文,雖然涂涂改改,但格式相當(dāng)規(guī)范,條理清晰,字跡工整,明顯是用了心。
江文掃了一眼,覺得還是有點(diǎn)吸引力的。
“以前寫過劇本嗎?”
“有一些練習(xí)作品,但找不到銷路?!?p> “文字功底不錯,這臺詞跟你的年紀(jì)也不符啊,你是找我?guī)兔μ嵋庖?,還是想賣?”江文問。
“想賣,春節(jié)前能給錢的話,只要10000,我最多在澡堂住三五天,春節(jié)后的話,那就不能低于15000塊。”
“小子,你對錢是不是沒概念啊,當(dāng)自己是朔爺呢?!?p> “師兄,我這次跑京州來考試,花光了家里所有積蓄,都沒錢過年了,所以請您一定早點(diǎn)答復(fù),畢竟開公爵王的大佬,這價格簡直九牛一毛啊?!瘪R可說道。
“別瞎忽悠,老子車再好也要看你有幾斤幾兩,否則跟乞丐有什么區(qū)別。我拿回去看看,若是沒法拍,我會原封不動的寄回給你?!?p> “好勒,謝謝師兄?!?p> “先考上再說?!?p> 江文剛啟動車子,倒車時差點(diǎn)又跟人撞上,小攤販拿著幾盒磁帶跑過來推銷。
“江爺,您這車的音響很牛,要不要來幾盒磁帶?”
“我不買盜版?!?p> “怎么能叫盜版呢,這叫非授權(quán)仿制版,您聽聽那搖滾音質(zhì),盜版有這質(zhì)量嗎?”
“我看上去很好忽悠是嗎?”
江文很不耐煩,今兒真是見鬼了。
這年頭幾乎99.99%的人不知道開車的體驗(yàn),更不知道駕駛者有多厭惡交通事故,他脾氣都算好的了。
“你那能叫搖滾嗎?叫滾還差不多?!苯亩⒅∝満鸬?。
“《海闊天空》不是搖滾是啥?”
“來,我告訴你什么叫搖滾。”
江文突然伸出手,嚇得小販退后好幾步,他拍著主駕駛的車門,打著節(jié)奏,吼道:
“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國家人民地位高,反動派被打倒,帝國主義夾著尾巴逃跑了,全國人民大團(tuán)結(jié),掀起了社會主義建設(shè)高潮,建設(shè)高潮,建設(shè)高潮……”
江文扯著嗓子吼破音,博得旁邊的許美人撲哧一笑。
車子在高昂的歌聲中沖進(jìn)電影廠,留下小販一臉懵逼罵道:“有毛病吧,摳不死你?!?p> 馬可擦了擦嘴唇,看著塵土飛揚(yáng),全身像是充滿了力量。
這個時代處處散發(fā)著一種年輕的味道。
這種味道叫希望。
……
次日六點(diǎn)半,馬可在澡堂大廳醒來,去洗了個澡,穿上衣服背著包,踩著厚厚的積雪,去了地鐵站,他還得轉(zhuǎn)一趟公交車。
地鐵在96年是個稀罕貨,全國也就兩個城市有,京州目前只有一二號線,票價還不低,才幾站路就要2塊錢。
馬可靠在門邊,看著睡眼惺忪的人們,一切都是那么新鮮。
他轉(zhuǎn)頭看著玻璃窗,捋了捋頭發(fā),暗暗鼓勁,不要緊張,你一定可以的。
下了公交車,他聞到了肉包子的味道,咽了咽口水,卻掏出貳角錢買了兩個白饅頭。
他身上只有兩百來塊錢,熬不了幾天,若劇本賣不出去,回家沒法跟老媽交代,這個年都別想過了。
老媽在正漢街打掃衛(wèi)生,老爸在那幫人拉貨,都是低收入群體。
“怎么走啊,你會不會看地圖???”
“我方向感很差,搞不懂東南西北?!?p> “我也是的噻?!?p> 悅耳的女孩聲音從身后傳來,馬可回頭便看到了兩個漂亮的小姑娘,年齡約莫20歲左右。
齊耳短發(fā)的女孩瘦凈清爽文藝,長發(fā)飄飄的女孩白皙高挑,拿著地圖在那上下來回轉(zhuǎn)呢。
京州戲劇學(xué)院在胡同里,也沒有公交車,胡同里串來串去,很容易迷路,的確不好找,這兩姑娘方向感很差,那就更難了。
但馬可知道啊,上輩子他考過這里的專修班,呆過半年。
更重要的是,這兩個姑娘,他認(rèn)識。
日后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拇竺餍牵腋R可還是老鄉(xiāng)。
“同學(xué),你們好,我知道怎么走?!瘪R可說道。
兩個女孩抬起頭,警惕地看著他,如今少男少女們還很單純。
馬可也很奇怪,自己明明才17歲,是個人畜無害純真稚嫩的少年啊,額頭還有顆小青春痘呢,怎么總有人覺得他像刁民。
“同學(xué),你是京戲的嗎?”高挑女孩問。
“我不是,我也是過來參加??嫉??!?p> 馬可收起40歲人的眼神,讓自己盡量變得懵懂無知天真可愛,雖然做作,卻有必要。
“那你咋知道怎么走?”
“我前兩天來探過路啊?!?p> “哦,我聽你的口音好像江城人啊。”
“是啊,我叫馬可,江城三中的,現(xiàn)在讀高三,你們呢?”馬可連忙強(qiáng)調(diào)。
兩個女孩終于放下戒心,她們都挺漂亮的,漂亮的姑娘對男人的防備心都比較強(qiáng)。
最主要是她們都比馬可大,一個19歲,一個20歲,而且社會閱歷更豐富,沒有什么好怕的。
“我叫阮泉,她叫曾離,我們都是江城京劇團(tuán)的。”
“好巧啊,那我們趕緊過去吧,不知道有多少人排隊(duì)呢。”
阮泉的性格直爽開朗,曾離則性格內(nèi)斂,不怎么愛說話,只是默默聽著,偶爾笑笑。
“同學(xué),你還是高中生,又沒學(xué)過戲,為什么會報考戲劇學(xué)院?。俊比钊獑枴?p> “京戲主要是學(xué)表演的,跟京劇完全是兩碼事啊?!瘪R可說道,接著滔滔不絕地做了分析。
聽得兩個姑娘連忙點(diǎn)頭,對這個小男生敬佩不已。
她們雖然都開始工作了,但從小學(xué)習(xí)京劇,對影視劇其實(shí)沒有什么研究,懵懵懂懂,搞不清兩者之間的區(qū)別。
這次報考京戲,也是聽別人建議,京劇的路走到頭了,沒有發(fā)展。
不過兩人苦學(xué)青衣十年,氣質(zhì)典雅,形體優(yōu)美,即便是站在一堆漂亮女孩中間,那也是出類拔萃,鶴立雞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