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思柳盤算了幾日，權(quán)衡了一下手中可利用的資源以及優(yōu)勢劣勢，終于擬了一個章程出來，不過在開始所有計劃之前她還是想看一看泥鰍和螃蟹手里這幫小兄弟到底能力如何，打探回來的消息質(zhì)量如何，于是她讓螃蟹和泥鰍挑選了二十幾個頭腦靈活、身手敏捷的少年，三四個人一組，分散于附近的幾個縣城。
王思柳的要求很簡單，三天之內(nèi)，這幾組人馬盡可能多的將所在縣的各類消息帶回來，不論種類，不論階層，不論渠道，只要是他們自己感興趣的，沒聽過、沒見過的，都可以。臨走時王思柳還讓賬房給他們每人發(fā)了三十文錢，作為這幾日吃喝的花銷，至于住宿，就讓他們暫時找個橋洞或是破廟湊活一下吧，就憑他們現(xiàn)在這副邋遢模樣，即便是想住店，估計也沒有店家愿意接這份生意，反正他們平日也都習慣了，自然也沒人有異議。
三天之后，這二十幾人如數(shù)返回，王思柳派了兩個原來在洪管家手下做事，能寫會算的伙計去記錄這些人帶回來的消息，等她拿到手里一看，里面的內(nèi)容讓她又驚又喜還有些哭笑不得。
王思柳一共派出去八組人馬，她當時只說了句‘盡可能多的帶回消息’，結(jié)果他們一共給王思柳帶回來兩千條消息，平均每人將近百條，單憑這個數(shù)量已經(jīng)讓王思柳很是震驚了，而且這兩千條消息涉及的范圍非常廣泛，上至豪門大戶，下至平民百姓，農(nóng)業(yè)、商業(yè)、手工業(yè)都有接觸，就連三教九流，江湖幫派也沒放過，不過數(shù)量和涉及的范圍雖然令人驚艷，可這質(zhì)量就有些不敢恭維了，厚厚的一本記錄簿經(jīng)常記載著這樣的信息：
“巖清縣城北五里有道觀一座，供奉靈母娘娘，觀內(nèi)有靈泉一眼，飲之可包治百病，延年益壽，久無子嗣人家，將婦人夜宿于觀內(nèi)，吸收靈母娘娘之靈氣，年內(nèi)必得麟兒?！?p> “縉云縣城西二十里紫陽山有仙洞一座，每逢陽月陽日陽時，洞內(nèi)有五彩霞光溢出，凡誠心向道且道行深厚者，于當日坐于洞中可飛升成仙?！?p> “三臺縣劉家村有一書生身形偉岸，相貌堂堂，有一狐妖幻化成妙齡少女，日夜與其廝混，吸其陽氣，迷其心智，幸遇昆侖派游方道長路經(jīng)此地，施展法術(shù)降妖除魔，救得書生一命。”
“福安縣百福村有一村民進山采藥途中遇得仙人指點，挖出百寶箱一只，內(nèi)藏黃金珠寶無數(shù)?！?p> 還有這樣的消息：
“福安縣雨荷巷茶葉商人李壽喜常年經(jīng)商在外，其妻張氏不守婦道，與對面雜貨鋪老板王久保暗中茍且，今年初李壽喜在外感染重疾，久治不愈，于三月前亡故，張氏遂攜帶家中所有資產(chǎn)嫁于王久保為妻?！?p> “瑞吉縣縣令之師爺錢寬，沉迷女色，有富商因訴訟之事有求于他遂投其所好，購得美貌少女數(shù)名，并贈送宅院一處供其享樂，不料，錢某在家中熟睡時說出夢話，被其正室夫人得知詳情，于數(shù)日后率眾將其捉奸在床，并且一頓暴打?！?p> “吉安縣鄉(xiāng)紳李老爺家中二夫人方氏年初突患怪病久治不愈，后請得道高人于府內(nèi)查看風水，得悉李老爺?shù)乃姆蛉擞谑仙桨俗峙c二夫人方氏相克，兩人不能同處一府，不然二夫人方氏必將暴斃而亡，李老爺遂將于氏發(fā)賣出府?！?p> “柳東縣十里村有祖孫二人，祖母年已六十，身患重疾，命不久矣，其孫年方二十，得知以親人之血侍奉至親，可令其病體痊愈，遂每日割腕滴血，令祖母服之，不出月余，其祖母病癥果然好轉(zhuǎn)，今已可下地行走?！?p> 諸如此類。
總之不是些神仙鬼怪，就是各家的雞毛蒜皮，非常具備時代特征，也看得王思柳滿頭黑線，如果以后泥鰍他們報上來的都是這種消息，那還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呢，至少眼不見心為凈，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凈讓人心里添堵。
王思柳將記錄簿扔到一邊，伸了個懶腰，自言自語道：“不著急，不著急，都沒有經(jīng)過培訓，能做成這樣已經(jīng)不錯了，慢慢來，慢慢來，先給他們找個先生識字，多讀些書品位自然就上去了，省得老盯著別人的后院或是被狐仙、兔仙的給嚇唬住?！?p> 一提到這教書先生的人選，王思柳就有些犯愁，畢竟泥鰍、螃蟹他們都懶散慣了，一身的毛病想必沒有哪位讀書人能受得了他們，她想來想去也沒個主意，只得去和李舉人商量，看看他有沒有認識的、脾氣好的、不拘小節(jié)的、愿意教平民讀書識字的朋友，如果有合適的人選，王思柳愿意承擔一切費用，只是她沒有將自己的打算如實告訴李舉人，只說不想看見這些人每日混吃等死，想讓他們多讀些圣人之語，至少明些事理。
李舉人倒是很高興看到王思柳的這些舉動，畢竟在他看來，王思柳是在推圣人之言，興教化之責，做的可是功在當今，利在千秋的大好事，因此對王思柳拜托他的事相當在意，不出三天就替她找好了先生，而且還不止一個，一共六個。李舉人本來是想讓王思柳考核一下，從中挑選一個最滿意的，誰知道她一個都沒推辭，全都留下了，這讓李舉人很是詫異，待他詢問時，王思柳卻又賣起了關(guān)子，只說稍等些時日，自然會將實情全盤托出，請他再耐心等候幾日。
至于螃蟹和泥鰍這邊，王思柳也做了安排，跟他們講明想從他們手中挑些聰明伶俐的小兄弟將來替她做事，只是雇傭之前，他們所有人必須先學會讀書識字，為期三個月，每十天考核一次，成績分為優(yōu)良中差，只要得到三個差，便自動退出，不再錄用；三個月后，所有合格的學員，正式成為王思柳的顧工，按照最終的考試成績評定等級，由王思柳負責提供相應(yīng)等級的住處和餐食，每月還有工錢可拿，而在學習的這三個月期間，所有的文房用具也都由王思柳供給，每日也會提供兩頓餐食，讓他們無后顧之憂。
當螃蟹和泥鰍將王思柳的話帶給自己那一眾小兄弟時，所有人全都沸騰了，管吃管住還有工錢可拿，這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天上掉餡餅一樣的美事，所以也不用螃蟹和泥鰍多費什么口舌，所有人第二天全都去了王家大院。
螃蟹和泥鰍原本身邊只有五六十號兄弟，自從他們給王家送柴火以后，附近的乞丐和流浪兒都知道了這一伙人找了個金飯碗，所以引得一大批人過來投靠他們，時至今日，全部人員加起來總共有一百二十多位，比之前足足多了一倍。
當王思柳看到這黑壓壓的一片人頭的時候，忍不住咬緊了牙根，心里直吐血，暗罵道：“不是讓你們挑一些聰明伶俐的嗎？怎么這么多人？這得花多少錢！這倆個敗家子，真把我當成財神爺了？這些臭小子將來要是不讓我賺得盤滿缽滿，我就把帳記在你們兩個身上！”
不過她雖然恨不得把那兩兄弟暴揍一頓，可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還是擺出了一副文質(zhì)彬彬、儒雅清俊的模樣，簡單講了幾句鼓勵的話后，就讓那幾位教書先生開壇授課了。
王思柳將這一百二十多個人分成了四個班，每班三十多個人，先生授課的內(nèi)容除了基礎(chǔ)的識字、認字之外，還有算學、禮儀、歷史、地理以及簡單的書信、公文寫作。從之前他們帶回來的信息來看，這些人是有機會和渠道去接觸那些上流社會的官宦人家、富豪人家的，要想從他們身上獲得有用的消息，就必須具備足夠的文化素養(yǎng)，否則別人就是當著你的面把絕密消息說出來，你都聽不懂。
有嚴格的考核機制和足夠的物質(zhì)獎勵，效果很快就顯現(xiàn)了出來，一個月之后，原有的一百二十多個學生只剩下了不到一半，這六十多個人為了王思柳許給他們的幸福生活，每日廢寢忘食，埋頭苦學，競爭極其激烈，生怕一個閃失就被淘汰出局，這種局面看在王思柳的眼里，讓她頗感欣慰，也讓她對突然增加的大把開銷而導致的肉疼的感覺減輕了許多。
三個月的時間一晃而至，經(jīng)考試合格共留下來四十八個人，王思柳按之前的承諾將他們收進府中，成為自己的心腹，螃蟹和泥鰍兩兄弟也赫然在列。
就在府里的管事替王思柳安頓這四十多個人的時候，在書房里，她正向李舉人與其他六位先生和盤托出了自己的計劃——她要創(chuàng)辦一份期刊。
當王思柳詳細講述了自己的創(chuàng)業(yè)規(guī)劃后，屋子里一片寂然，幾位先生面面相覷，很顯然他們對王思柳口中提到的這個新鮮事物表示出了強烈的懷疑，按照王思柳的說法，她是要將各地所發(fā)生的奇聞異事、市井百態(tài)羅列成冊，以供他人賞看，可誰會要看這種雞毛蒜皮、沒有任何意義的東西？而且還要花錢去看？這種人是不是有毛??？
一炷香之后，屋子里還是一片寂靜，這幾位先生不提問、不評論、不發(fā)表意見，每個人都自顧自的品著手里的那碗茶，雖然王思柳明白想做成這件事肯定會費一番周折，可幾位先生的態(tài)度還是讓她頗受打擊，按照她原來的打算，她是想讓這幾位先生給她做編輯的，如果他們不認同，這事可就難辦了。
就在王思柳打算再費些口舌好好勸說利誘一番的時候，李舉人打破了沉默，他說：“鄙人雖然還沒弄懂我這學生到底要做什么？結(jié)果如何？可是鄙人覺得如果我們把這份……呃……期刊……辦得好的話，自然有人愿意看，看的人多了，自然也就有更多的人愿意讀書、識字，愿意接受圣人之言，接受禮儀教化，細細想來，這何嘗不是一件好事？所以鄙人愿意與我這學生試一試，不知各位兄臺可愿助我等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