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最近似乎忙到起飛,英語角上露面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某個晴空萬里的午后,且淺下午沒課,窩在圖書館里看書,卻意外收到露西的信息,她說自己就在學校的咖啡館里。
且淺飛奔到咖啡館里,四處環(huán)望才在一個角落里看到露西,今天的她穿得格外簡單,白T恤外加牛仔褲,和其他學生別無二致。
走近且淺才發(fā)現(xiàn)露西戴著墨鏡,又黑又大的墨鏡下,很難看清她的表情。
“喲,今天是不是扮演大明星?”且淺張口就來。
可露西沒有像往日一樣熱情回應,她低下頭,嘴巴抿緊,仿佛有團烏云籠罩在頭上。
“沒事吧?”,且淺也感應出今天的低氣壓。
“且淺,你護照有吧?”
“有是有,怎么了?”
“我有個飛美國的游學團,就在五一黃金周?!甭段饔杂种?,“你能不能替我去?。”
“出什么事了?”
露西扶了扶眼鏡,恍惚間且淺似乎看到那墨鏡背后的淤青,她心一沉,想都沒想就伸手去摘眼鏡,可露西反應更快,她身子往后一靠,躲過了且淺的敏捷。
“你眼睛怎么了?”,且淺不自覺提高聲音。
隔壁桌的投來關注的目光,露西側臉過去,小聲卻又急促地說了句:“你小聲點!”
“到底是誰欺負你了?”
“沒有誰,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摔的,怎么可能!”,且淺回想起上次的豪車,“是不是那個男的?”
“不是,你別瞎嚷嚷,真是我自己弄的?!甭段饔謴娬{了一次。
不過她底氣也不是很足,且淺氣鼓鼓地看著她,兩人對峙了一會,誰也不說話,良久,露西才開口,語氣卻軟了下來。
“不管怎樣,我現(xiàn)在這樣沒法見人,眼下只有你能幫我,那個游學團就個五六個學生,還有家長,美國那邊也有人接,你就負責幫我?guī)拢僬f你不是一直想去美國嗎,這次不正好?”
露西有意對臉上的傷避而不談,且淺只好作罷。
“且淺~”露西又磨著性子叫喚道。
“好,我答應替你?!?p> “謝謝?!?,露西的語氣有些哽咽,但隨即又恢復往日的熱情,“你晚上想吃什么?我請客?!?p> “我晚上還有課?!?p> “好,那就下次請你。”
“露西,你真的沒事嗎??!?,且淺鼓起勇氣又再次追問。
“放心,我可是——”
露西話音未落,且淺就聽到有人喊自己名字,她扭頭一看,許亦坤站在十米開外,朝她招手。
“你等等。”且淺起身朝許亦坤走過去。
露西通過墨鏡,盯著遠處的許亦坤,修長的身材,棱角分明的側臉,往哪一擱都是受人矚目的。
等到且淺回到座位上,露西還不曾挪開目光,打趣地問道:那是你男朋友?
且淺瞇著眼睛笑了起來:“不是,同學而已?!?p> “這么優(yōu)質的帥哥現(xiàn)在很少見了,且淺同學,你要懂得把握機會。”
“我說你這人......果然是外貌協(xié)會的。”且淺不明白眼前的女人腦子里在想著什么。
兩人似乎忘記了之前的小摩擦,話題完全轉到另一個領域。
和且淺分別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露西回到和那男人的住處,滿地的狼藉,那男人離開前撂下的狠話一遍又一遍地回響在腦海里:你吃我的用我的,有本事你給老子滾,滾得遠遠的。
滾就滾,大不了不伺候了。她狠狠地想,俯首去撿地上的衣物,可撿著兼著,淚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不遠處的鏡子里,那個眼睛淤青的女人,她哭著又笑了起來,持續(xù)了好一會,才慢慢停止。像是下了十二分決心,把淚水擦干,快速收拾自己的行李。
***
早早地,且淺就把自己要去紐約的消息告訴了崎風。
“等你來。”
看到這句話時,且淺已經在電腦前笑得像兩百斤的胖子,卻還一副故作鎮(zhèn)靜地模樣。
“好的,到時我把地址給你。?!?p> 且淺從未出過國,而且還是大洋彼岸的美利堅,紐約對她而言更是好萊塢電影里的摩天大樓和自由女神,不過這一切都不在她期待的范圍內,她唯一期待的就是和崎風肩并肩地走在第五大道上,吃著街邊的熱狗,到中央公園逛逛,喝杯咖啡,走累了就在長椅上休息,看著從身邊而過的路人。
五月的紐約天空看起來有些慘白,酒店位于曼哈頓的市中心,離各個景點都是近,前兩天跟著當?shù)貙в巫蟀偷教幱斡[,接下來三天就是坐著大巴參觀東海岸的大學。
除了部分翻譯,且淺還要負責學生和家長的管理,每天一起床就是一大堆雞皮蒜毛的瑣事在等待她。以前她只知道露西表面風光,卻不知風光的背后盡是麻煩。
出行前,露西就曾事無巨細地交代且淺要注意的事項。
“總而言之就是把自己當孫子去討好每一個客人?!?p> 當時的且淺覺得這話未免太夸張,但等到真輪到自己的時候,她才明白露西的言不由衷。
第三天的行程結束后,且淺和每個家庭交代明天的出行注意事項和出發(fā)時間,因為第三天開始不在行程有變更,要坐大巴去其他城市,所以出發(fā)時間比原定早了一個半小時,恰好那會五號家庭已經提前下車回酒店了。
四號和五號家庭的關系比較好,且淺就拜托四號媽媽通知一下五號家庭,四號媽媽愉快地答應了。
為了以防萬一,且淺還在群里又把注意事項強調了一遍。
結果第二天到了出發(fā)時間,左等右等,五號家庭遲遲未出現(xiàn)。這樣一來,其他四個家庭也開始爆發(fā)不滿了,司機和地陪也等得不耐煩了。
“我們一大早爬起來,按時出發(fā),但是有的人就是這樣,小趙,你到底有沒有通知到位???”
“我在群里都說了啊,四號媽媽,你們昨晚吃飯的時候有提醒五號家庭嗎?”,且淺只是想確認下,沒想到四號媽媽覺得且淺把責任都怪在自己頭上了。
“我說了啊,不信你問其他人,再說這通知的事情你作為導游應該去落實的,怎么怪到我頭上了。”
“您誤會我了,我就是想確認一下。”
且淺有些百口莫辯,“大家稍安勿躁,我下去去看看?!?p> 大電話沒人接,發(fā)微信也不回,房間門鈴按了半天也沒人回應,最后且淺在酒店的餐廳找到正在慢悠悠吃著早餐的五號家庭。
“一車的人都在等你們了?!?p> 且淺按壓住怒火,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什么,等我們?不是十點才出發(fā)嗎?”
“沒有,改時間了,我昨晚也在群里通知了,今天八點半就得出發(fā)......?!?p> “哎呀,那小趙,也沒見你通知我們啊,群里信息那么多,我們都看不過來?!睂Ψ秸媸撬Φ靡皇趾缅?。
“那咱們抓緊時間吧,大家都在車上了。”
在且淺的左右催促下,五號家庭終于收拾完畢上了車,車子一開出,幾個家庭又在車上嘰嘰喳喳地聊開了,五號家庭的媽媽真的是戲精十足,先是佯裝抱歉了一番,眾人皆把責任往且淺身上推,言語間就是數(shù)落她年紀輕,細節(jié)做不到位。
坐在前排的且淺聽了無奈地嘆了口氣。
窗外的風景不斷向后掠過,她卻無心觀景,思索自己到底何時得罪了五號家庭,昨晚發(fā)在群里的通知五號家庭不可能錯過,這種揣摩心思的工作真心讓人覺得累。
且淺閉上眼,準備補個覺,手機一震。
“玩得怎樣了?”崎風發(fā)來信息。
且淺看著短信半天,慢慢地打出幾個字,“很累?!?p> 她實在沒工夫把剛發(fā)生的事情再敘述一遍。
“再忍兩天就結束了。”對方回應。
她回復一個笑臉。
緊接著,她打開露西的對話窗口:我才知道你說的那句要把自己當成孫子去接待客人是什么意思了。
沒想到露西里面秒回了:遇到什么麻煩了,和我說說。
且淺把事情簡略地描述了一遍。沒想到露西噼里啪啦打了一大串:五個家庭來自不同的地方,而且能有實力把小孩從出國讀書的家庭經濟條件肯定不差,相互攀比的心思肯定有,按照你說的這個情況,我保守估計四號和五號家庭肯定不對付,你帶團的時候也要留意下彼此間的氣氛,言語拿捏要有分寸,不要顧此失彼,不然你就等著躺著背鍋吧......
看完露西的長篇大論,且淺只覺得頭更加疼了。
看了一天的大學校園,眾人都累了,返回紐約時天早就黑了,晚飯本來安排在酒店里,但快臨近酒店的時候,四號媽媽發(fā)話了:小趙啊,我們今晚又在酒店吃嗎?來美國好幾天了,我們今晚想出去吃,你待會有沒有空???和我們一起唄。
四號媽媽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整車的人估計都聽到了。
且淺知道對方盛情邀請自己不是因為慷慨,而是四號兩口子的英文都很蹩腳,兒子英語也不好,叫自己去無非就是讓她做翻譯。
還沒得且淺回答,五號媽媽就搶著說道:那你們都去吃好吃的,就讓我們在酒店里吃這些呀,小趙,你可不能那么偏心啊。
且淺回過頭,嘴角露出微笑,“抱歉呀,我今晚早就有約了?!?p> 熬到第五天離解脫不遠了,最重要的是,一想到能見到崎風,這一切都值了。不想顯得太過于正式卻又能令人眼前一亮,且淺選擇了駝色大衣,內配乳白色高領毛衣,和黑色短裙,黑色長襪,圍著淺黃色的針織圍巾,把全身過于暗沉的色系瞬間提亮,扎起高馬尾,對著鏡子花了個素顏清新淡妝。
等她做好這一切,距離見面的時間還有整整兩小時!盡管昨晚只睡了不到5小時,可今天的她仿佛打了雞血一般,滿血復活,在酒店房間里來回踱步。
距離上一次見到崎風,應該是2年前了,在高中的畢業(yè)典禮上,時間過得飛快。9點58分,且淺走出房間,等電梯,下樓,心跟著電梯下降的速度也飛快的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