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瑞多的信寫的詼諧,就像站在他身前插科打諢。
道格拉斯心領神會的笑了笑。
信還沒完,這封信是家里四個人一起寫的,每個人都說了話。
南希是第二個,寫了一長串,話里話外隱隱都在說,
“道格拉斯,你個臭小子,一點也不想媽媽,去了這么久,一封信都不寄?!?p> 還意有所指的說,
“博瑞多總打你房間的主意,還好媽媽護著你,沒讓他搶了你房間?!?p> 南希的大多是思念和關切,還有些嬌憨而隱晦的自夸。
希克斯和海倫就是日常生活的調(diào)侃了,以及對大城市的好奇,兩個人拋出不少問題。
道格拉斯從行李中翻出鉛筆和紙,琢磨著開始回信。
首先肯定是不能讓博瑞多太得意,表達對南希熱烈的贊美也不能少,再調(diào)侃一下??怂购秃悾乓幌伦约鹤龅姆浅?yōu)秀,當然,窮的一干二凈這事是肯定提都不能提的。
寫了一個多小時,道格拉斯把回信寫完,興沖沖跑出房門。
“妮娜阿姨,我寫好回信,該怎么寄出去?”
“在沃爾什街的郵局,或者從火車站那里,都可以寄,從這邊寄到里萊恩,一般要2角錢?!?p> “2角錢?”道格拉斯吃了一驚,他現(xiàn)在拿不出這么一筆巨款了。
“你沒錢了?”妮娜敏銳的察覺到了。
道格拉斯點點頭。
妮娜奇怪的問了句,“你帶了多少錢出來。”
“5元?!钡栏窭褂行┎缓靡馑嫉淖チ俗ヮ^發(fā)。
妮娜這下大吃一驚,“你這幾天花了3元了?”
賈德也從晚報里抬起頭,皺著眉看過來,除了食宿,一個星期就花了3元?這好像太快了。
“你做了什么?”妮娜急忙追問。
“買了幾本書,還有給朋友買了件禮物?!?p> 妮娜和賈德看著他,內(nèi)厄姆拿著書縮了縮身子,本就有些沉悶的房間里氣氛變得更加低沉。
在這樣的家庭,節(jié)儉支出幾乎是融入了生活的方方面面,這種思想融在空氣,語言,神態(tài),動作,每一個上面。雖然道格拉斯不是他們家的孩子,但是強烈的思想沖突卻在無形的激烈對撞。
妮娜沉默片刻,開始苦口婆心的勸道格拉斯節(jié)儉,花錢要有度,賺錢不容易,財富是靠積累的,三塊錢能做很多事種種。
向來沉默寡言的賈德也難得開口附和。
道格拉斯張了幾次口,但很快又被妮娜和賈德堵上,在這樣的場合、氣氛,對著阿姨和叔叔,他又不適合耍寶逗趣,最后只好悶悶的被念叨了好半晌。
聽著兩人的長篇大論,他心想,這是我的錯嗎?
想來想去,最后道格拉斯還是覺得自己沒錯,他不過是習慣與想法和妮娜他們格格不入,因為他素來這樣的個性,但博瑞多和南希從未責怪過他。
這天晚上,他跟著賈德去下水道,忍著骯臟、惡臭、潮濕的環(huán)境,聽著老鼠嚙齒磨合的聲響,心底搬出去的想法更加強烈了。
...
周日,一個天高云淡的好日子。
“道格拉斯,這里?!必惪藦V場邊上,沃特奮力揮手。
道格拉斯打著哈欠,戴了那頂灰色軟布包帽,“來了來了?!?p> “你怎么這么困?”沃特擠眉弄眼,“干什么去了?”
“我和隱藏在城市深處的邪惡勢力斗爭,對手太強大了,我沒睡好?!?p> 說實話,道格拉斯做噩夢了,要不是念著今天的約定,他這時肯定還得賴在床上。
“嘿,看看那邊的年輕姑娘,哇哦,花枝招展的,道格拉斯,精神一點?!蔽痔氐故腔盍κ愕臉幼?,比在商場當掌柜時還活潑些。
道格拉斯嗤之以鼻,倒是精神些了,“我身邊天天都是年輕姑娘,愛麗絲,加西亞,索芙妮,我閉著眼都能數(shù)出幾十個名字?!?p> 鋪號里天天都是姑娘和太太,他天天聊天打交道,早就記下了一堆的名字。
沃特一下又羨慕了,“你這樣工作可真好,每天又能和女孩聊天,說笑,還受到那么多人歡迎。”
道格拉斯瞅了瞅沃特,“如果有一天,你可以自由的在天上飛,你開心嗎?”
“開心呀?!?p> “如果你得一直飛,不能停下來呢?”
“那好像不太好,我懂了?!?p> 他們之后沒再聊這個話題。
沃特帶道格拉斯去了家不大的劇院,里面裝飾輝煌,上午來看戲劇的人不多,票價也便宜些。
他們坐在一個偏僻的位置看完戲劇。
走出來,道格拉斯說,
“還真好看。”
“就是太貴了?!蔽痔匾荒樔馓?。
“下次我請你看?!?p> “我等著呢?!?p> 走出劇院后,沃特帶著道格拉斯,穿過城市的大街小巷走走停停。
從貝克廣場到特區(qū),又去了農(nóng)產(chǎn)品市場,在路邊手推車那,沃特花了4分錢買了2根火腿,兩個人站在穆加拉河的一座橋上,扶著橋沿一邊說笑一邊吃。
沃特帶他領略到了隱藏在城市光鮮外表背后的普通生活。
他們到了天橋底下,看到躲在涵洞里的流民。
沃特鬼鬼祟祟的說,這里面的女流民,聽說只要5分錢就可以來一次。
“什么來一次?”
“就是那個啦!”
“那個是哪個?”
“你要不要這么單純!”沃特抓住他肩旁拼命晃。
兩人溜到一座高樓,爬了十多分鐘的樓梯到了最高層,抓著欄桿,沃特一下腿軟了,道格拉斯在旁邊哈哈大笑。
笑夠了,兩人又扶著天臺的欄桿,暢談未來。
沃特說,“我要做經(jīng)理,不,總經(jīng)理,管很多的人,住在公園旁邊?!彼麏^力一揮手。
道格拉斯哈哈笑著,“看我的?!?p> 他指著腳下繁華寬闊的街道,意氣風發(fā)的說,
“我以后要有一輛自己的電車,一棟自己的大廈,有看不完的書,看不完的戲,嗯....”
貧窮的想象力就到此為止了,再有錢還能怎樣?他好像也不知道。
沃特看著六月的天空,向往的說,
“那得要多少錢?”
“應該要很多很多錢?!?p> “這么多錢怎么賺?”
“我也不知道。”
“嗯?你們是誰?”這時一個穿著保安制服的男人上來了,看到他們吃了一驚。
沒多久,在保安狂暴的大嗓門中,兩人從高樓里被攆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