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落離
落英村。
村民們已經(jīng)各自回到了自己殘破不堪的家中，但壓抑在所有人心頭的陰影并沒有真正的消失。
干旱讓村中所有的莊稼已經(jīng)絕收兩年，就連村中的大戶倉庫也幾乎見底。
因此此時他們面對的不僅僅是水源危機(jī)，還有是擺在面前的糧食危機(jī)。
看到清泉的歡喜已經(jīng)漸漸淡去，愁眉不展的村民仍然遲疑著等待著河神爺?shù)暮罄m(xù)。
“你去把家中所有的存糧全部放出來借給村民！”蒼老的村長臉上還殘留著興奮潮紅之色，胡須上還未徹底干涸的水滴在陽光下閃爍著點(diǎn)點(diǎn)晶光。
“父親……”旁邊大兒子有些不解更有不滿，“河神爺雖然顯靈，可是……可是那些水實(shí)在是太少了，連飲用都不足，更不可能種莊稼！”
“你懂什么！河神爺都醒了，說明什么？說明大旱就快要過去了，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你們?nèi)绦目粗约旱募亦l(xiāng)父老都餓死？！”老村長有些憤怒的說說道，枯瘦的手指猛然拍打在大兒子的后腦勺，“讓你做你就做！”
“可……可咱們的存糧連一個月都不夠了，拿出來根本解決不了什么問題……”小兒子忍不住開口辯駁。
“我怎么生出了你們這兩個蠢兒子！我們拿出來之后我看誰還敢繼續(xù)藏私！”老村長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說完之后喘息一聲擺了擺手，“你們都回去，現(xiàn)在就去做這些事情，然后讓落離過來。”
“是?！眱蓚€兒子只得勉強(qiáng)開口答應(yīng)一聲，但是想起家中的兩個婦人心有余悸，訕訕不敢多言。
所有的人都已經(jīng)離開，酷暑之下的河神廟重新恢復(fù)了平靜。
衰老的村長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河神像，臉上流露出一絲痛苦和不舍：“河神爺，我已經(jīng)不能繼續(xù)陪著您了，看到您今日蘇醒我此生就是死也放心，我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知道河神爺一定不會放棄我們這些虔誠的信徒，我離開之后會有人接過我最虔誠的信仰，繼續(xù)侍奉河神爺……”
輕輕的說完，老村長緩緩而又莊重的跪了下去。
“砰砰砰”連續(xù)磕了三個響頭，老村長抬起頭的時候，神情悲愴之中又透著解脫的喜悅。
“爺爺……”遠(yuǎn)處隱隱傳來一聲有些干燥的童音。
老村長身子動了動，然后擦了擦眼角滴出的一滴濁淚，起身向神廟外面走去。
站在神廟前面，有些不舍的看了一眼遠(yuǎn)處的村落和周圍的山河，最后又落在河床底部那細(xì)細(xì)涌出的清泉……
“爺爺，你喊我？”一個頭發(fā)枯黃，面色暗淡無光，瘦弱到讓人可憐的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兒走氣喘噓噓的跑了過來。
但那雙大大的眼睛之中似乎涌動著一汪清水。
“離兒回來啦？”老者眼角柔和下來，伸手示意小女孩上前來，“你過來，跟我來?！?p> “爺爺你慢些，我扶著你?！毙∨畠貉壑新冻鲆唤z笑意，似乎在剛剛來之前已經(jīng)飲了水，在老者眼中連笑容都清澈起來。
“好孩子。”老村長愛憐的用蒼老的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發(fā)，感受著對方身上傳遞的鮮活的生命氣息，心中下定了決心，牽著對方走入河神廟之中。
“你還記得河神爺嗎？”老村長讓小女孩跟著自己跪在河神爺?shù)纳裣袂拜p聲問道。
“當(dāng)然記得，爺爺常常給我講河神爺?shù)墓适?，說河神爺是一個好人，會保護(hù)我們大家不受欺負(fù)，”小女孩神情亮了一下，接著又暗淡下來，“可是阿娘和嬸娘都說河神爺已經(jīng)離開我們，不愿意保護(hù)我們了……”
“不，孩子，河神爺一直都沒有離開我們，只是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你看現(xiàn)在河神爺不是已經(jīng)回來了嗎？”老者拍了拍小女孩的腦袋，然后又指了指神像。
“啊……”小女孩下意識的抬頭看向歪倒在一旁的河神像，不知道為何眼神一陣朦朧，似乎看到了一個身穿白衣，閉目沉睡的年輕人，“我……我看到河神爺了，真的是河神爺?。?！”
小女孩激動的說道，纖細(xì)的手指指著神像，眼中露出興奮之色：“爺爺您沒有騙我！”
“呵呵，爺爺怎么會騙你呢，”老村長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的燦爛，“今天我要告訴你一個你從沒有聽過的故事，但是你聽過之后誰都不能告訴，能不能答應(yīng)爺爺？”
“阿娘阿嬸也不能說嗎？”
“嗯，就是你叔叔和父親都不能說，只有你一個人知道！”
“爺爺放心吧，我一定聽爺爺?shù)?。”小女孩重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大大的眼睛好奇的落在老村長的身上。
“好……”老村長點(diǎn)頭，眼中露出一絲追憶之色。
“十年前你才兩歲，有一次……”老村長娓娓道來，而小女孩的眼睛之中先是好奇，接著就是恍然。
原來十年前老村長帶著小女孩去下地干活的時候，小女孩調(diào)皮落水被河神救下，后來又有惡鬼想要靠近落離，又被河神爺護(hù)著。
從此之后連續(xù)三年各路妖魔鬼怪似乎都認(rèn)準(zhǔn)了落離，不停的靠近她想要占據(jù)她的身體。
老村長不知道怎么辦，就帶著小小的落離前來河神廟求河神爺救命，把落離放在河神廟一夜。
當(dāng)天夜里河神爺托夢，告訴老村長自己已經(jīng)護(hù)下小女孩，不過在十三歲的時候自己下的術(shù)法就會被小女孩葵水沖散。
果然，從此之后小女孩身上對于妖魔鬼怪的吸引力沒有了，而河神爺爺也就是在那一天晚上消失不見。
沒有人知道那一天晚上發(fā)生了什么，但是小女孩卻健健康康的成長到今日。
三十天后就是小女孩十三歲的日子，若是河神爺沒有醒來，那個時候誰也不知道沒有了河神爺庇護(hù)的小女孩將會面臨什么。
這些年來老村長虔誠的信奉著河神爺，就是有朝一日河神爺能再次歸來。
“爺爺……這都是真的嗎？原來我是河神爺救下的？”小女孩落離雙眼透出絲絲亮光，隱約之間讓河神廟似乎都明亮起來。
“當(dāng)然是真的，現(xiàn)在河神爺回來了，我想要你答應(yīng)爺爺一件事情?！崩洗彘L說道這里，轉(zhuǎn)過身子極為認(rèn)真的看著小小的落離說道，“今后你就守在廟里，跟在河神爺身邊哪里也不能去，誠心誠意的侍奉河神爺，你能做到嗎？”
“我當(dāng)然能，我的命都是河神爺給我的，爺爺不是告訴我要知恩圖報嗎？”落離肯定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好孩子，我的好孩子……”老村長眼中一滴渾濁的淚水滑落，“現(xiàn)在，你就去把河神爺?shù)纳裣穹銎饋?，就你一個人！”
“好的爺爺，”小女孩蹦跳著站了起來，然后伸手扶住河神爺?shù)募绨?，就在老村長的注視下小女孩忽然扭頭看向身后一直笑著的爺爺，“爺爺，你是不是要離開我了……”
此時在落離眼中，爺爺身上一絲絲黑色的氣體開始釋放出來，一種難過的情緒涌上她剛剛懵懂的心頭，還未曾明白什么是死亡的她本能覺得爺爺就要徹底離開自己了。
“好好扶著河神爺，”老村長鼻子一酸，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雙目一瞪，嘶聲怒吼一聲“請河神爺正位！”
落離心神晃動，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量，一把把河神爺扶正在神座之上。
“爺爺……”一聲嘶啞悲傷的哭喊聲伴隨著一聲炸響響徹河神廟。
李青只覺渾身一震，一股冰涼之意涌上心頭，幾乎崩碎的河神印散出一陣水光，發(fā)出“嘩啦”一聲輕響。
雙眼從昏迷之中睜開，就看到了身下那個消瘦的小人兒以及之前牢牢守在自己身前的那位倒在地上的老村長。
“你且放心離去，這一方水土，和這個小人兒由我守護(hù)了……”李青雙目透出一絲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