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鹽?
蘇荻看著缸里堆積著的,一塊塊焦黃色,和鍋巴一樣的東西,很是疑惑地朝身邊的蔡金花。
“蘇郎還是第一次進鹽作看熬鹽,不知道也是正常!”蔡金花指著眼前的大鐵鍋,“咱們家熬的鹽巴,歷來如此!”
歷來如此?蘇荻再疑惑地伸手,在那些鍋巴上蘸了蘸,嘗在嘴里。
“呸……怎么這么苦!”手才入口,便又吐了出來,沒道理呀!后世的萊州也是采鹵水制鹽的,怎么就不苦呢?!
“唉……咱們的鹽雖然也是井鹽,卻哪里能和洛州的鹽池相提并論?”蔡金花連忙解釋道,“井不同,鹵水也不同,產(chǎn)的鹽,肯定也不同?。 ?p> 井不同就產(chǎn)的鹽不同?胡說!鹽就是鹽,氯化鈉而已,跟哪里的井有什么關(guān)系?蘇荻可是工科博士,這點基本常識還是有的!鹽的味道苦,只可能是鹽里面的雜質(zhì)是苦的……
這里地下鹵水,是海水內(nèi)滲所致,鹵水中的氯化鎂和硫酸鎂比較高,那肯定是苦的!后世制鹽不苦,是把這些成分去掉了而已!
可是,具體是如何實現(xiàn)的呢?
蘇荻呸呸呸了幾聲,將嘴里的苦味吐干凈,眼睛依舊盯著那些鹽巴不放,腦子早已神游天外:后世的鹽業(yè)公司用的是什么工藝來著?
去年的時候,不是去姓孫的鹽廠看過他們的生產(chǎn)線嗎?他們是怎么搞的?
一念及此,蘇荻突然一扭頭:“金花,給我兩百斤鹽!”
“給你兩百斤鹽?!”蔡金花愣了愣,“你要那么多鹽作什么?這個鹽作一天也產(chǎn)不了兩百斤,要那么多鹽做什么?!”
“一個鹽作,一天連兩百斤鹽都產(chǎn)不了?”蘇荻嘆了一口氣,是啊,這么原始的作坊,產(chǎn)量肯定高不了的,可這么少,還是有點出乎蘇荻的意料,“這能掙幾個錢?”
“若是賣給官府,每斤鹽作價四文!”蔡金花低頭琢磨了一會,應該是想算出來,一共多少錢,可惜,她算數(shù)水平有點欠缺,算得有點慢。
蘇荻倒是先報出了結(jié)果:“一斤鹽作價四文,按這個算下來,每日里鹽作的產(chǎn)出,連八百文都不到?”
“嗯……是八百文不到吧……不過!蘇郎……可別小看了這八百文,你們蘇家和我們蔡家,多好張嘴,都等著他養(yǎng)活呢!”蔡金花聽著蘇荻話語中,似乎不以為意的感覺,連忙勸道,“唉……現(xiàn)在糧價越發(fā)貴了……以前一石糧只需六、七百多文錢,現(xiàn)在漲到快兩千文了……每一文錢都很重要!”
重要……那當然是重要的,可是,八百文,這個數(shù)字也太小了點!
就在前天,他簽字付出去的款項,就有一百二十多萬!足夠買上十萬石的糧了!八百文……嗨……
蘇荻的心里,是真的沒有把這八百文的生意放在眼里,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淪落到了這個地步,還能怎么辦呢?
“金花啊……鹽的產(chǎn)量太小了……”蘇荻拍了拍手,將手上的鹽末子打干凈。
“產(chǎn)量還太小了嗎?”蔡金花疑惑地問道,“咱們蘇蔡兩家,一年合起來能產(chǎn)上五六千石鹽呢!比不得密州的官辦鹽場,在萊州地界,可是最大的呢!”
五六千石……五六千石也就是五六萬斤,聽著數(shù)字很大,可折算成噸,不過兩三百噸而已!在后世,根本就是個不足掛齒的小作坊的產(chǎn)能!在這個年代,竟然是萊州第一?也許,就是這個年代的生產(chǎn)能力吧!
“擴充產(chǎn)能這事,確實急不來,不過,我們可以先把鹽提純一下,把那股子苦味去掉!”蘇荻又道。
“提純?去苦味?”蔡金花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蘇郎……你還知道,怎么熬鹽?”
“哈哈……我會的東西多著呢!書生不出門,天下事全知,我雖然不知道這鹽價值幾何,卻知道,怎么把鹽煮得更好!”蘇荻神秘地低聲道,“其實怎么煮鹽這事,書里也是有的!”
書里也有?蔡金花兩個眼睛瞪得像銅鈴,卻沒法去求證,誰讓她斗大的字,都認不了兩籮筐?她看著蘇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猶豫了一會:“兩百斤恐怕有點多,要不,先拿二十斤?可以嗎?”
“二十斤就二十斤,反正是做實驗……放心好了,保管不會浪費你的鹽!”蘇荻拍了拍胸脯,然后湊到蔡金花耳邊,一番細語,要她如何如何。
“這真能行嗎……”一口熱氣,呵在耳朵旁,吹的蔡金花心里直癢癢,可既然蘇荻認準了,她也不再遲疑,心里安慰道:便是不成,也不過是二十斤鹽……
說罷,蔡金花讓人秤了二十斤剛熬出來的鹽巴,跟著蘇荻,給他送去屋里,自己則去準備另外的東西。
等蔡金花拿了一包東西,再回到蘇荻的屋時,看到蘇荻在屋子的中間備了一個木桶,木桶里裝了半桶水。他手里拿著一根搟面杖在水里不斷地攪動;一旁,已經(jīng)從地里回了家的蘇小妹,在給幫忙,一塊一塊地將鹽巴往水里丟,眼看著,那二十斤鹽,丟得差不多了。
“蘇郎,你這是做什么!”見蘇荻把好不容易才煎干水分得到的鹽巴,又溶在了水里,蔡金花一陣心疼,“早說你又要化在水里,某給你抬鹵水過來便是!又何必去再把鹽化開?!”
“若是試驗成功了,日后量產(chǎn)的時候,自然是直接在鹵水里招呼,現(xiàn)在這不是要試驗嗎……”蘇荻呵呵地解釋道,“這試驗的第一步,是要配出鹽的飽和溶液!”
蔡金花不懂什么試驗,也不懂什么叫飽和溶液,她就是可惜,好好的鹽巴,又給溶到水里去了!只是,現(xiàn)在一大半的鹽都已經(jīng)溶進去了,再阻止也沒意義了,只好由蘇荻去了。
心疼歸心疼,正事也沒忘記,她又從懷里小心地掏出一包東西,遞給蘇荻:“這是你要的東西……”
“多謝!”蘇荻伸手接過包裹,放在一旁,眼睛依舊盯著桶里的水和丟進去的鹽,直到丟進去的鹽再也不溶解了,蘇荻才示意蘇小妹不要再往水里丟鹽巴了。
再用手探了探桶里的水,放嘴巴里嘗了嘗,滿嘴的苦咸味……海水的味道!準確地說,濃縮了的海水更苦更咸的味道!
“好了,飽和溶液配好了,接下來……我們來……”說著,蘇荻將蔡金花拿來的那包東西解開,倒進了另外一個裝滿清水的盆里,然后繼續(xù)用搟面杖在里面不住地攪。
“這是……石灰水?”開始,蘇小妹看到蔡金花神神秘秘地,從衣服里面掏出一包東西,還以為是什么靈丹妙藥,見蘇荻把它丟進水盆之后,白花花的一盆,哪還不馬上就認出來了。
“正確,就是石灰水!”蘇荻呵呵地笑了笑,“這法子只要看一眼就會,所以,先不能讓別人看了去!”
“那……是要把石灰水倒到鹽水里去嗎?”蔡金花半是懷疑,半是期待地問道。
“差不多……”蘇荻點了點頭,卻沒有直接把石灰水倒到桶里去,而是,又拿出一個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