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男人穿著錦緞,錦緞上似有微光反射,即使在夜里也亮眼奪目。
金山在街上見過這種服飾,她知道應該是禁衛(wèi)一類,只是一般禁衛(wèi)不配和田玉帶,補子上也沒有那么多流云紋,補子中間更不是公子那種花樣的熊羆。
金山推測眼前的這個公子應該是領率一類的武官。
“我不問你不問,我一問你就問?”太子舉了拳頭,佯裝要打眼前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內侍。
金山下意識的閉上眼睛,半天卻不見拳頭落下,又微微睜開眼睛,卻看見眼前的公子在發(fā)笑。
太子只是舉了拳頭,這個內侍小人兒就嚇得閉了眼,他一下子被逗得樂不可支,收了拳頭,抿嘴唇,心想,“這人真是太好笑了?!?p> 金山縮著脖子問:“領率大人,您貴姓?請教大名?!睌?shù)次見面,她都不知道這人叫什么。
太子收了笑容,頓了頓,正色道:“華,對,華羲?!彼鞠胝f出自己的身份是當朝太子,嚇這個小內侍一下,突然又覺得謎語太早揭開就沒意思,以后再沒有什么可玩的。
方才他在懷念母親,這個新來的內侍就闖進他的視野,不如今天就從母姓,不說自己是玄羲。
“我是華羲。你叫什么?為什么會變成內侍?”太子羲問金山。
金山想著怎么解釋呢,好像也沒什么好解釋,不如發(fā)揮自己的特長——胡編亂造,就瀟灑地笑笑說:“我啊,我叫金山,就是那個金山銀山花不光的金山。我嘛,從小就有一個愿望,那就是當內官,每天可以仰望陛下的威儀......”
“哈哈哈。”金山話沒有說完就被華羲大笑著打斷,他露出一排白森森的貝齒,笑得不輕。他頭上挽著玉冠,隨著他的大笑,一綹長發(fā)從玉冠里散落,自然垂下,拂過剛才讓金山臉紅的好看鎖骨。
金山看著他的樣子想起一個詞來“云卷云舒”,沒由來的就這么突然想起,剛想說什么,突然背后傳來一個不男不女的聲音,“何人半夜大膽喧嘩?!?p> 華羲越過金山的頭頂,那個和金山穿著差不多的內侍服飾的內侍官突然像是噎住了一般,驚恐地道:“太......”
華羲繞過金山,直逼那個內侍,不讓自己的神色被金山看見,用眼神示意突然提燈過來的內侍,說道:“林內侍,是我,我是華領率?!?p> 那個內侍邁著碎步,跑到他們跟前,誠惶誠恐地說:“不是,殿......”
華羲眉頭一皺,林內侍官立即識趣地閉上嘴,對著華羲深深一鞠躬,“是的,大人?!?p> 走到近處,金山才看到這個林內侍官長得什么樣子,之前沒見過,雖說都是內侍,但他的頭上戴了帽子,身份應該比普通的內侍要高一些,金山也就沒敢插話。
這個林內官有幾歲年紀,看上去大概五十不到,嗓子比較啞卻又尖又細,金山忍不住捏了一下自己的喉嚨。
她先前沒機會仔細聽過太監(jiān)說話,覺得男人去勢了,聲音應該和女人差不多,所以剛才和華羲的一番對話也沒有用偽音,現(xiàn)在兩者一比較還是差別很大。似男人一般的聲音卻又尖又啞,金山想要模仿,一時半會兒還模仿不來。
想到這里,金山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華羲沒有注意到到金山的不自然,他一樣有諸多想要隱瞞,他又往林內侍官前面走了一步,眼珠子動動,道:“什么大人,內侍監(jiān)的管理這么混亂?一個小宦大半夜亂逛,今日是遇到了我,若是遇見別人可不好了?!?p> “是是是。”林內侍官點頭如小雞啄米。
華羲徑直走了過去,想來,已經很晚了,他也該回去了。
林內侍官恭恭敬敬地站立,口中道:“我一定好好管教,恭送華領率?!?p> 盡管華羲已經走過林內侍官跟前,快走到院子門口,但是他依舊后退幾步,折返回來,嚴肅地說:“不用你管教誰,我管教過了,都去睡覺。”
“是是是。”林內侍官又當一次雞又點頭啄米。
金山很高興,先前得罪的人又遇見了,居然沒有責怪她,就這么算了,夜里跑出來被抓住也沒有人責怪她。
她揮舞著手和華羲再見,遙遙地,華羲沖她笑笑,便走了。
林內侍官如釋重負,一時間腳步有些踉蹌,他往游廊深處走去,發(fā)現(xiàn)金山還在呆呆地看著華羲消失的地方,便毫不客氣對金山命令道:“還傻站著,過來!今兒個算你運氣好?!贝撕螅銢]有再說一個字。
金山一掃剛才的高興,變得低眉順眼跟著林內侍官回到了自己的居所。
回去以后,金山很快就睡著了,沒有再做噩夢。
三天后,金山終于能離開住了一個月的小房間,因為這天是內侍入宮考核的日子。
去勢的男人們在正式成為內侍前還要通過兩個考核,一個是身體檢查,一個是問題考校。
身體檢查就是查看有沒有閹割干凈,而問題考校由宮里的大宦官問一個問題,然后應試者回答,回答的對,或者令人滿意就可以通過。
內侍不需要很有文化,是要聽話會干活就行。很多內侍一輩子就只干一、兩件事情,比如刷恭桶、掃落葉等等。
按照金山的計劃,當做去勢檢查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是一個女兒身以后,一切就能結束,她就能回到家了吧?
這是她剛開始的想法,后來覺得應該不會這么簡單,事情會朝著不可預測的方向疾馳。
如今,她生怕事態(tài)會惡化到想不到的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