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的臉霎那間羞得通紅,悄然掙脫太子。
玄羲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清嗓子。
玄羲愣了愣,道:“我小時候每回生病總要喝藥。那藥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極苦,我哭鬧著不肯喝。母后總是鼓勵我,告訴我,良藥苦口利于病,喝了湯藥疾病就好了。我吃完了藥,還是覺得苦得難受,母后就塞一顆糖果與我。”
金山不好意思起來,道:“我這都多大了,喝完藥還要被人哄著吃糖丸呢。”
她沒告訴玄羲,自己根本沒喝藥。看樣子,御醫(yī)也沒如實回報太子,金山?jīng)]有讓他診脈,他只是隨便給內(nèi)侍開了些固本培元的藥。
五月的夕陽照在金山的烏發(fā)上,像金子裝點在她什么發(fā)飾都沒有的頭上。微黃的光線下,她的肌膚吹彈可破。陽光險些讓她原形畢露,讓屬于李舒爾的嬌容呈現(xiàn)在太子眼前。
玄羲的心突然非常燥熱,似乎今天的金山和以往格外不同,在朝著他心里的那個方向。
他心里的那個方向,仍舊希望金山是一個女子。
女子,可以得到王室和大臣的認(rèn)可,不論位分大小,起碼能夠給與金山一個公開站在自己身邊,名正言順的身份。
金山身為一個內(nèi)侍,不可能有機(jī)會和自己并肩站在眾人的面前的,要有一個公認(rèn)的身份非女子不可。
一切都不可說,因為說了就很難回頭。
但愛便是愛,無關(guān)男女性別。
金山在太子面前咽下的糖丸,發(fā)覺太子仍在出神的望著她。
她也有些憂思,太子毫不知情的認(rèn)為自己是一個內(nèi)侍,所以對自己另眼相待,若是知道自己是一個女子,會不會覺得被欺瞞而惱怒。
太子若是只愛男子,身為女子的自己又當(dāng)如何自處?
金山?jīng)Q定把悸動埋藏在心里,她是一個扮演了男人的內(nèi)侍。若是把心動說出口,那是要以什么身份呢?難道要繼續(xù)騙人嗎?
金山不自覺地手揉衣角,憂心自己并不是一個真正的內(nèi)侍。
兩人的心緒起伏的如此劇烈,心事從天上一下掉到地上都不為過,彼此卻都不知道對方想什么。
玄羲希望金山是一個女子,而金山卻希望自己是一個男子。
兩個人都感覺到氣氛忽然不同,是不是剛才有些舉動嚇到了對方?
為了緩解尷尬,太子急忙拿出一樣?xùn)|西遞過來,正是金山日思夜想的出宮令牌?!斑@個給你,等病好了就出去吧?!?p> 金山雙手接過令牌,卻沒有想象中那么高興,甚至有些悵然若失。她握著令牌,行禮退下。
一出東宮,她便跑了起來,像是一個做錯了的孩子,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好像從哪里都錯了,一切從一開始就沒有一個對的地方。
走到半道上,金山才緩過神來。
她在愁什么?她可以出宮見養(yǎng)母和妹妹,還有銀子帶回家,隨即她腳步又輕快起來,心也雀躍起來,覺得自己方才真是愁得莫名其妙。
金山的心飛進(jìn)了老鼠巷,想到妹妹和娘可能在家吃不好,睡不好,家里又是這幅窮困處境,作為長女她很愧疚。
娘和妹妹生活都不好,自己居然想這么多?
不論自己是男的還是女的,太子怎么可能看上自己呢?
太子又不瞎,太子又不缺美人。
金山因為一點點心動,居然有的沒的胡思亂想了這么多,太子只是對自己好了一點而已,事實上,太子好像對誰都很好。
金山在心里啐自己真是自作多情,好不要臉。
次日一大早,金山就拿了令牌和藥,匆匆出宮。
和養(yǎng)母、妹妹一別竟已三月,三個月沒法回家一趟,只在頭一個月養(yǎng)傷時讓人帶了口信,說自己抓到機(jī)會去苝夷做生意,也不知道這樣的謊話養(yǎng)母信不信。
她一路跑回家,卻在臨近老鼠巷的時候望而卻步。
也不知道家里情況怎么樣了?
金山慢慢走到院子門口,院子里靜悄悄的。她推門進(jìn)去,驟然里面爆發(fā)出一陣驚呼:“娘!姐姐回來了!”
金山的妹妹銀扇從未發(fā)出過像今日這般的歡呼,她看見金山露面的那一刻,像一只鳥兒一樣雀躍。
“你還知道回來?”養(yǎng)母佘氏嘴上怪金山,但是藏不住眼里的笑意。聽聞女兒銀扇在院子里叫喚,佘氏邁著步從堂屋里跑出來。
銀扇圍著金山跳啊,叫啊,時不時還咳嗽幾聲。佘氏連忙拉住銀扇,不讓她繼續(xù)跑。
金山看著妹妹,發(fā)覺她的身子更纖弱,好像跳幾下就會被風(fēng)吹走,而養(yǎng)母更黑了,臉也更加粗糙。
妹妹是一個十五歲的漂亮姑娘,身上沒有一件首飾,只梳了一個辮子,小人兒身上的衣裳也是亂七八糟,沒有一件好的。
金山拉起妹妹的手,細(xì)細(xì)看,妹妹的樣子一點也不輸宮里的美人。一張小小的巴掌臉,兩道濃淡相宜的眉毛,還有如盈盈秋水的雙眸,薄薄的嘴唇比宮里那些涂了唇脂的紅嘴唇更好看。
金山心里哀嘆,妹妹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像個可憐的吃不飽的小貓。這么想著,金山趕緊把身上揣的銀子都掏出來,給養(yǎng)母。
養(yǎng)母望見金山身上居然有這么多銀子,也著實驚了,連忙問銀子哪里來的。
金山拉著養(yǎng)母和妹妹走進(jìn)堂屋,把她的經(jīng)歷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她是怎么被債主錢珍的打手們催債,又是怎么逃跑失敗被抓進(jìn)刀子所,賣給王宮當(dāng)內(nèi)侍的,又是怎么陰錯陽差混過了檢查。
不過,她沒說有個神秘女人照應(yīng)她,給她暗示的事情,沒有提任何和她娘有關(guān)的任何事情。她覺得自己的身世有問題,若是告訴了養(yǎng)母和妹妹,早晚會拖累她們。
金山也沒有提到太子對她的不尋常,那是她隱晦的心事,只說自己在東宮當(dāng)差,太子為人寬厚,待下人很好,從不朝打暮罵,也不克扣工錢。
窮人的大段時間用來講閑話是很奢侈的,金山和養(yǎng)母、妹妹一邊說話,一邊又幫著做活計。
養(yǎng)母在金山回來前,在趕一批針線活,說是馬上就有人來取走。